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宇文泽瞥见父亲虽面带笑意,目光扫过自己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那眼神并非不信任,反倒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,满是审慎与期许。
宇文泽心中当即明了,右武侯大将军关乎长安安危,乃至大周根基,这般关键的位置,父亲自然不敢有半分疏忽。
自己远不如阿兄那般沉稳有谋,父亲这般神色,是怕担不起这千斤重担。
念及此,宇文泽猛地站起身来,腰身挺得笔直,如劲松般立在当地,双手郑重抱拳,虎口相对,手臂稳稳贴于身侧,动作标准而恭敬。
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宇文沪,声音洪亮如钟,穿透雅阁内的酒香,掷地有声:“父亲放心!”
这四个字饱含赤诚,没有半分虚浮。
话音刚落,便侧过身,目光转向旁侧的阿兄,脸上褪去了往日的跳脱,多了几分恳切与认真,语气依旧坚定:“孩儿定勤向阿兄请教!”
“日后军中大小事务,但凡拿不定主意,必先来征询阿兄意见,绝不敢自作主张,辜负父亲与阿兄的信任!”
陈宴也站起身来,整理了一下衣襟,同样朝宇文沪抱拳躬身,声如洪钟般保证:“臣下也会多多帮衬阿泽的!”
“定会助力阿泽尽快熟悉军务、掌控右武侯卫,不负太师重托!”
陈某人又怎会不知,太师爸爸的顾虑呢?
阿泽是有军功但缺威望,下边那些大头兵,可不是老油子官员,才不会管你是谁的儿子.....
所以这初次独当一面,挑右武侯卫的重担,还是得自己这个做兄长的站台!
宇文沪看着两人,眼中的凝重渐渐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欣慰与畅快。
他朗声大笑起来,眼角的细纹都因笑意而舒展:“好,很好!”
说着,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,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,映着烛火泛起粼粼波光,“执掌京畿防务,非同小可,就得这般兄弟齐心,才能其利断金!”
“有你们二人相辅相成,本王也能放心不少!”
宇文沪要的就是,这两兄弟互相扶持.....
陈宴与宇文泽相视一眼,眼中皆闪过默契的光芒。
两人重重点头,齐声应道:“太师(父亲)说得极是!”
宇文沪笑着按了按手,示意两人坐下:“都坐吧....”
两人依言落座,身姿依旧端正,只是眉宇间的意气愈发昂扬。
雅阁内的烛火依旧摇曳,酒香与菜肴的香气愈发浓郁。
宇文沪夹了一筷子鲜嫩的笋尖,放入陈宴碗中,语气随意却带着几分试探地问道:“阿宴,本王拟升于琂为右武侯将军,同阿泽搭班子,辅佐他打理右武侯卫的事务,你以为如何?”
陈宴先是微微一怔,眨了眨眼,眼中闪过一丝思索,脑中飞速运转起来,权衡其中利弊,片刻之间,脸上露出笃定的笑容,语气恳切地回道:“臣下觉得甚好!”
“哦?”
宇文沪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又给陈宴添了些菜,笑道:“说说你觉得好的理由!”
陈宴放下手中的筷子,略作措辞,便有条不紊地说道:“一来,于琂多番立下勋劳,是该升迁了.....”
说到此处,稍作停顿,目光扫过宇文沪,见其神色平和,便继续说道:“二来嘛,于琂将军是老柱国最看重的孙子....”
“老柱国为我大周鞠躬尽瘁,当年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,平定四方,又辅佐陛下登基,稳固江山,劳苦功高,是我大周的定海神针般的人物。”
“如今老柱国年事已高,对其后辈多加培养提携,既是感念老柱国的功绩,也是彰显朝廷对功臣之后的厚待.....”
“能让天下人知晓,太师与陛下不忘旧恩,有功者必赏,有功之臣的后辈亦能得朝廷重用,如此一来,方能激励更多将士为国效力!”
宇文泽闻言,心中忍不住暗自赞叹:“阿兄看得真是透彻啊!”
自己只想着于琂本事不差,与他搭班子或许能省心些。
却从未想到这背后还牵扯着,安抚老柱国、收拢人心的深意。
这般深远的考量,自己确实还差得远。
宇文沪边吃菜,边听着陈宴的分析,不住地点头,眼中的赞许之色愈发浓厚。
陈宴便端起桌上的酒杯,浅抿了一口。
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,却未冲淡眼底的清明,反倒让那双眼眸骤然闪过一丝凌厉,如寒刃出鞘。
放下酒杯,他随即沉声开口,语气比先前多了几分果决:“这三来,便是能借此机会拉近,阿泽与于琂之间的关系!”
他目光扫过身旁的宇文泽,又落回宇文沪脸上,一字一句掷地有声:“于琂乃郑国公府嫡孙,老柱国一脉在朝野与军中皆有举足轻重的分量。”
“让他们二人搭班子,朝夕相处,既能让阿泽与于琂结下袍泽之谊,更能让郑国公一脉,永远与咱们站在一起!”
话音稍作停顿,陈宴深吸一口气,语调陡扬,如惊雷乍响,朗声续道:“更重要的是,老柱国戎马一生,在军中威望极高,门生故吏遍布各营.....”
“有于琂在阿泽身边辅佐,便能借助老柱国的余威,让右武侯卫的将士们更快信服阿泽....”
“帮助阿泽进一步,顺利掌控右武侯卫的兵权,免去诸多掣肘!”
这番话直击要害,将朝堂派系拉拢,与军中权力稳固的深层考量尽数点破,听得宇文沪眼中精光一闪。
随即,放下手中的筷子,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陈宴,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,忽然抬起手指了指他,朗声夸赞:“你这孩子,看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啊!”
“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,与本王心中考虑的,分毫不差!”
正所谓,父母之爱子,必为之计深远。
自己这个当爹的,自然是为资质平庸的儿子,多铺路了,让阿泽走得顺遂一点....
旁侧的宇文泽早已听得心神激荡。
他此前只知父亲提拔于琂是为了帮自己分担军务,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竟藏着,如此深远的谋划.....
既要拉拢郑国公一脉稳固朝堂,又要借老柱国的威望,帮自己站稳脚跟,事事都为他铺平道路。
想到父亲平日里对自己严厉有加,看似不苟言笑,实则为自己的前程,事无巨细地筹谋,这份深沉的舐犊之情如暖流般涌入心底,让他鼻尖一酸,心中忍不住惊呼:“父亲竟为我设想了这么多?!”
陈宴闻言,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,起身朝宇文沪恭敬抱拳,语气谦逊:“太师谬赞了!”
“臣下能有今日的见识,全仰赖太师您平日里的悉心培养与谆谆点拨,否则臣断难想得如此周全!”
与陈宴的沉稳不同,宇文泽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。
他眼眶微微泛红,猛地站起身来,整理了一下衣襟,朝着宇文沪深深躬身一拜,腰杆弯得极低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:“多谢父亲!”
宇文沪看着他这副模样,眼中闪过一丝柔软,打趣道:“都多大的人了,身居武侯大将军之位,还哭什么鼻子?”
“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?”
话虽带着调侃,语气里却满是疼惜。
顿了顿,脸上露出理所应当的神色,缓缓说道:“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,自是要多为你谋划的!”
这番朴实无华的话,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触动人心。
宇文泽鼻头更酸,眼眶彻底红了。
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一个劲地连连点头。
胸腔里翻涌的感动,几乎要溢出来。
他知道,父亲的爱从不是挂在嘴边的温言软语,而是藏在每一次严厉的教诲、每一次深思熟虑的谋划里.....
厚重而深沉。
宇文沪望着他通红的眼眶,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几分期许:“要是你能有你阿兄一半,不!”
“十一的本事,为父就省心啦!”
宇文泽猛地抬起头,眼中虽仍含着泪光,却多了几分坚定与决绝。
他挺直腰身,双手抱拳,声音洪亮而恳切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:“孩儿会努力的!”
宇文沪见宇文泽躬身立在那里,眼眶仍带着红意,便抬手按了按,语气温和:“坐吧,不必一直站着。”
宇文泽依言落座,指尖仍有些微颤,心中那份感动尚未完全平复。
宇文沪目光转向陈宴,手中银箸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,细细咀嚼后,缓缓开口:“冯牧野与彭宠佐有功绩,不可不赏....”
他放下银箸,指尖轻叩案几,沉声道:“冯牧野便加平东将军,彭宠授宁远将军吧!”
话音刚落,话锋一转,目光落在陈宴身上,眉头微微一挑,带着几分玩味与考量:“你的小舅子陆溟嘛,就加明威将军!”
“其余人等各有赏赐!”
陈宴当即站起身来,整理衣襟,朝宇文沪深深躬身行礼,语气恭敬:“臣下代他们,谢过太师隆恩!”
宇文沪一想到齐国经此连环几役,损兵折将,元气大伤,便心情大好,猛地抚掌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哈!”
关键是做到这一切的,还不是外人....
根本不用担心功高震主!
笑声爽朗,震得雅阁内烛火微微晃动。
他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,酒液满溢,却毫不在意,朗声说道:“来,咱爷仨今日不醉不归,继续喝!”
陈宴与宇文泽连忙端起酒杯,齐声应和:“遵太师(父亲)吩咐!”
三只酒杯再次碰撞,酒液飞溅,却挡不住三人心中的畅快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一个多时辰转瞬即逝,雅阁内酒香弥漫,三人脸上皆泛起红晕。
宇文泽端着酒杯,正要再敬父亲一杯,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倩影,似是想起了什么,动作一顿,放下酒碗,脸上带着几分腼腆与急切,看向宇文沪问道:“父亲,疏莹近来可还好呀?”
宇文沪正端着酒碗抿了一口,闻言斜睨了他一眼,故意板起脸,带着几分嗔怪打趣道:“你这小子,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爹!”
“连一句问候为父好不好的话都没有,如今倒想起疏莹了?”
宇文泽被父亲说得脸颊一红,尴尬地笑了笑,抬手挠了挠头,语气带着几分辩解与讨好:“父亲,您这不就好好坐在这儿嘛.....”
“精神矍铄,气色红润,孩儿一眼便知您身体康健,无需多问!”
宇文沪见他急得面红耳赤的模样,心中暗自好笑,脸上却故作严肃地摆了摆手:“行了行了,瞧你那急不可耐的样子,赶紧去吧!”
“回房去看看疏莹,她盼你回来,可盼了不少日子。”
宇文泽闻言,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,连忙站起身来,朝宇文沪躬身行了一礼,语气急切:“是,孩儿告退!”
说罢,便转身快步离去。
陈宴见宇文泽离去,也站起身来,朝宇文沪躬身行礼:“太师,那臣下也告退了!”
宇文沪点了点头,叮嘱道:“回去好好歇息!”
“是。”陈宴恭敬应道,再次躬身一礼,随后转身稳步离去。
雅阁内顿时安静下来,只剩下宇文沪一人。
他端着酒杯,望着门口方向,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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