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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兵南侵的消息传来,汴梁北门大营中,人人振奋。大家来都门行走了一圈,面子里子都有了,而且还见证了咱们定难军的大哥登基。
如今又该去捞军功了。
鞑子以前可没给这种机会。
不过,调动的命令迟迟没下,众人不禁有些着急。
韩世忠、吴玠、李孝忠,两个小兵,一个平民,三人的封王等于是给所有大景汉子打了一剂兴奋剂。
军功可以让小兵和平民封王的时代,军队的战斗力能把天捅破。
营外的河畔,几人正在洗刷战马,韩世忠最倚重的先锋解元手里握着刷子,也顾不上春日水凉,就这么冲刷着马鞍。
“你们说,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“难道是留我们在汴梁做禁军?”
马军都指挥使许世安摇头道:“就算是要留禁军,那也是灵武营,我们都是边军,暖泉峰之后哪场仗都没落下,气势正盛的时候,怎么会突然撤下来。”
韩世忠亲手提拔的心腹成闵冷哼道:“韩帅如今也不来营中,整日里在汴梁享福,他自己已经封王,就不管弟兄们了!我看八成是韩帅不给我们争取,让官家把咱们忘了!”
许世安点头道:“我看也是这么个事。”
如今营中的将士,已经是肉眼可见地急了。
军功的号召力太大,金兵南下这种事,过几年可能就没了。
大唐的时候,为了一点军功,经常有边军各种不当人的操作,把防区异族给逼反的例子。
甚至哥舒翰、安禄山这些人,都曾经把打着请客喝酒的幌子,把人家的族长、酋长请来,然后全都砍了就说是他们造反,顺势把人家部落灭掉来取军功的事。
那时候常有小兵可以由军功提拔为节度使。
如今的力度,比当时只高不低,王爵都给你整出来了。
不由得他们不眼红。
“去问一问,他自己的军功,不是弟兄们拼死给他赚回来的?“
“怕是早就忘了,你们不记得呼延通了么?”
一群年轻武官,越说越气,马上就要去城中寻找韩世忠。
——
韩世忠起了个大早,正指挥着亲兵往自己宅子里搬东西,官家把昭德坊的宅子赐给了他。
虽然知道马上要搬走了,在汴梁可能待不了多久。
但这么豪奢的宅子,还是让韩世忠十分高兴。
这时候,从城郊大营中,几个武官入城,直奔他韩大元帅的府邸。
韩世忠哈哈大笑,“你们也知道我要那个许大夫怎么说的来着?”
旁边的亲兵笑道:“是卜居新第、近徙入宅。”
“对对对,入宅,你们也知道我要入宅了?”他看了一眼几个心腹手下,骂道:“几个贼配军无礼,怎么是空着手来的?”
解元上前一步,大声道:“韩帅,你自己封王,就把弟兄们全都抛诸脑后了么?”
他是韩世忠一手提拔的,最喜欢用他做先锋,就连后世的《宋史·韩世忠传》上,都很直白地写道:解元骁勇善战,为世忠爪牙
“没错,你当初说的什么?同享富贵!如今你高官得做,豪宅得住,怎么不管弟兄们的死活?”
韩世忠满脸狐疑,这群人为何如此激动,难道是被整治了?
这时候能整治这群军汉的,必然不简单,韩世忠也不敢把话说满了,万一是惹不起的人呢。
他压低了声音,说道:“有谁欺辱你等了?尽管跟我说,咱们去寻官家做主。说破大天去,咱们都是官家的嫡系,是横山就追随他的,他不护着咱们,还能护着谁!”
解元没有接话,转而问道:“鞑子南下,韩帅可知?”
韩世忠点了点头。
“我等历经了多少血战,将鞑子杀出了幽燕,如今送上门的军功,为何让岳飞那厮捡了现成的!”
韩世忠一听就头疼,赶忙说道:“我韩世忠对天发誓,前几日我还向官家举荐你们了!”
他稍微有点心虚,岳飞也是他举荐的,只是官家好像只听了这一个。
横的怕愣的,愣的怕不要命的,韩世忠瞧着这几个人,眼珠子都红了,好像下一刻就要跳起来咬人,他自己心里也犯怵。
而且这都是自己的亲信中亲信,按理说,自己确实是有义务帮他们争取。
呼延通的事,已经寒了很多人的心,韩世忠如今很在乎维护手下,以挽回自己名声。
众人一听,半信半疑。
韩世忠见状,怒道:“我还会骗你们不成!你们这群泼贼,大清早地上门质问来了,这要是在军中,少不了一顿军棍。”
许世安见他不像作假,叹了口气,说道:“吃一顿军棍不算什么,只要能上前线,一百军棍也吃得下。标下等也是求战心切,还望恩帅你莫辞劳苦,再去官家面前为我们传句话。我等只想战死疆场,以报君恩,不想留在汴梁安逸。”
“没错,没错!”
韩世忠心中琢磨了一会儿,觉得去一趟也可以,顺便看一看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毕竟他现在也是无所事事,若是官家需要他去前线,韩世忠也乐于再去一趟。
他天生就不怕打仗。
韩世忠既然要去皇宫给弟兄们争取,那他就还是那个恩帅,众人连忙簇拥着他,骑马前往皇城。
通报之后不久,就有人来宣,韩世忠眼珠一动,说道:“大家同去!”
“官家说的就是同去。”传信的侍卫说道。
韩世忠点了点头,带着手下一起进到垂拱殿。
此时陈绍正和一群官吏议事,见到他们进来,摆了摆手。
韩世忠带着一群手下站到一旁,不一会儿,有人给他搬来一张椅子。
韩世忠坐下之后,一群武官就聚在他身边站好。
陈绍和官员们说了很久,好像是田产的事,终于他转向几人,笑道:“你们来得正好。”
韩世忠和手下眼色一亮,什么叫来的正好,难道官家本来就打算让我们出征了?
“你们追随朕多年,立下了赫赫战功,朕都记在心里。”
“朕有意让国库出钱,收购两浙、两淮、江南东路、京西、京东良田,按照战功,赐与你们手下的士卒。”
“让大家安定之后,雇佣些庄客,也不枉追随我等一场!”
韩世忠一听,官家竟然有这种气魄和手笔。
陈绍有十万铁骑,这些人不可能都封侯拜将,但是陈绍可以让他们进入到天下最富裕的地方。
成为当地类似于晁盖这个生态位的小地主,雇佣庄客,落地生根。
从而瓦解士绅在这些富裕之地、膏腴之地上根深蒂固的关系网。
你们不是树大根深么,你们不是地头蛇么。
要是其他人,哪怕是分到了田地,慢慢地也会被这些士绅给瓦解同化。
除了暴力变革,血腥屠杀,他们几乎是无敌的。分到田地的人,一般来说都是些老百姓,是无法和他们抗衡的。
但是陈绍的十几万“晁盖”布置下去,这十万人和晁盖的地位差不多,但他们可没有晁盖的反心,他们都是和自己一起建立起大景王朝的根基力量。
大景朝就是他们一手打出来的,不会自己造自己的反。
而且他们彼此都认识、相熟,朝中也有人,再厉害的士绅,再是地头蛇,想要阴他们也得掂量一下。
这是陈绍想出来的釜底抽薪之计。
士绅,就得用这种人来治。
自己未来的政策,落到地方,就要这些人来配合施行。
我继承了大宋的王朝,没有暴力破坏,所以帝国的血肉也就是那些士绅,未必和自己一条心。
陈绍就是要用自己的人马,换掉这些人,这也算是古往今来,最对得起给自己打天下士卒的了。
接下来只需要丈量天下土地,收购被过分兼并的田产。
你不交?
那你等着吧,大宋这种国策下,试问哪个大户没有匿田。
第一轮允许你们卖,第二轮时候,我可就不给钱了,有匿田按照法理,哪怕是大宋的法理,都是可以治罪的。
陈绍对这些人说道:“你们有建功立业之心,朕自然是知道的,不过尔等尽管放心,今后立功的机会还有很多。”
“不要以为金国灭了,就没仗打了,朕跟你们保证,今后机会有的是,至于能不能把握住,就看你们自己的了。”
从皇城出来之后,众人都默默想着心事,没有开口。士卒们都有田产,自己这些人,自然也不会少分。
关键这是膏腴之地的田产啊,足可以把家人甚至族人都安顿好了。
韩世忠冷笑一声,骂道:“知道要分地了,都不跟老子闹了!”
“恩帅这说哪里话,标下等再莽撞,也不敢跟恩帅来闹。”
“去你娘的,我告诉你们,官家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,你们最好是先把家人安顿好,再去博功名。到时候心里也少一点挂念,至少知道家里有田产,有地种!”
韩世忠说完,手下纷纷笑着附和,俨然一副全听恩帅话的模样。
——
交趾,大罗城。
张伯玉今日宴请吴玠和王禀,为吴玠贺。
虽然知道当今官家从来不亏待自己人,但当封王的圣旨传来,吴玠心中还是一阵恍惚。
大罗城里,吴玠一直觉得这皇城修建的还真不错,虽然有点异域的风格,但主题上依然是飞檐斗拱、恢宏大气的中原风。
这里气势上比不上西夏的兴庆府的皇城,但有亭台楼阁、花草景色点缀在宫殿之间,显得更为精致灵动。
毕竟此地树木四级常青,黄昏时分的余晖洒在琉璃瓦上,宫室殿宇都笼罩在了流光十色的光辉之中。
在宫殿的楼阁上,众人落座之后,张伯玉笑着起身,“恭贺涪王,以军功封王,上足以告慰祖先,下福荫万千子孙,可贺可贺啊!”
王禀也是百感交集,自己任太尉时候,吴玠还是一个小卒。
如今他封王了。
只是因为追随对了人,人生的际遇便完全不同。
好在自己也及时悔悟,投奔了当今圣上麾下,自己也还有机会!
王禀自从归附陈绍之后,才慢慢发现很多以前没注意的事情,也更加清楚了定难军之不可战胜。
大家都是带兵打仗的,道理谁不懂?
兵员满饷、有功必赏,做好这八个字,就能横扫天下,让手下兵马成为百胜之师。
道理都懂,可谁又真的能做到呢。
当今官家做到了,不但做到了这八个字,他还给让小卒有机会封王了。
看着眼前年轻力壮,就获封涪王的吴玠,王禀举起酒杯,跟着一起敬了杯酒。
敬的是武人的荣耀。
有宋百年以来,终于又有武人能扬眉吐气了。
吴玠仰头一饮而尽,在场的还有他手下部将李师颜、王喜、王武,除了杨政在军营中,不宜轻动,其他心腹都到了。
这次可不是只封了五个王,和五个国公,侯爵伯爵子爵一大堆。
他们各自都有封赏,就连王禀,因为征讨交趾有功,其实也有封赏。
这些人也纷纷起身,给吴玠敬酒。
等坐下之后,吴玠笑道:“张兄你也不必惊慌,我跟你说实话,当今圣上宽宏仁厚,你若是能将安南交趾管好,不再生乱,圣上必然亏待不了你。”
张伯玉随声应和了几句,但是对宽宏仁厚中的这个“仁”字,是半点也不信。
红河一带,给杀成什么样了,还仁呢?
不过张伯玉也确实感觉到了,这伙人为敌时候,确实吓人。
但是只要你和他们成为了同路人,就不会再感觉到可怕,他们都不是喜怒无常、动辄翻脸杀人的脾性。
他是真的害怕了,心中已经打定主意,不管将来如何,自己一定想办法离开这里。
我也去大景谋个出路,哪怕是去广南这种地方也行,反正不留在安南。
吴玠端着酒杯,心中也有担忧,他怕陈绍将他留在这里了。
他这个级别的,早就知道陈绍接下来要迁都,自然也是想着就在都门安身。
以自己的功劳,足够与国同休了,自不愿留在这边陲之地。
——
垂拱殿内,陈绍刚刚送走了许进。
这次丈量土地,陈绍没有急着动手,而是要在开始之前,先聚集起一帮子政绩好、身体好、精神好的官吏来,对他们进行培训。
要办这件事,首先第一条是忠心,第二条是有能力,第三条就是身子骨要好,要有精神不跌份。
因为这其实是一个体力活,也是一项极其复杂、技术性强且涉及政治、经济、社会关系的大工程。
不仅需要算学人才,能熟悉使用测量工具,如步尺、绳尺、矩尺、水准仪、望筒等;
还要能区分“上田、中田、下田”及山林、沼泽、荒地等不同地类。
除此之外,还需要大量行政、法律、地方协调和文书处理人员。
陈绍做事之前,一般都是先弄好人事,把人选对了才能把事做好。
否则的话,容易好心办坏事,或者是白费工夫。
陈绍让许进先选出一些人才来,然后集中培训,最后再出发开始清丈、登记、绘图、存档。
他现在的精神状态,比打仗时候还饱满,可以说每天都铆足了劲,要把这件事干好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,这件事比打仗更重要。
回到福宁殿的时候,又是临近黄昏,刚回到殿中,李婉淑和翠蝶就一起敛裾屈膝,“恭喜官家,德妃有喜了。”
陈绍眼色一亮,笑着在她们脸上摸了一把,“同喜同喜。”
说完就风风火火,带着一些宫人来到德妃所在的撷芳园。
似乎是早就知道陈绍要来,李玉梅没有用膳,而是一直侧身在歪在一张榻上,和刘采薇闲聊。
见陈绍进来,她赶紧吐出嘴里的南瓜子,笑着起身行礼。
陈绍一手一个揽着她们道:“无需多礼,咱们还和以前一样。”
李玉梅跟陈绍的时候,才刚到及笄之年,刘采薇比她小了一岁。
这几年下来,李玉梅该鼓的地方鼓,该拱的地方拱,已经颇具风情,今日穿着宽大的袍服,胸脯仍然撑得很明显。
刘采薇就还是青涩模样。
陈绍经常忘了她们只差一岁,而是觉得她比刘采薇大很多,因为她的身子和思想都成熟很多。
一起用膳之后,陈绍已经确定要在撷芳园住下,宫娥太监们也就都留在这里伺候。
在书房里,陈绍提起笔,想要绘制一幅南洋地图。交趾已经拿下,马上要下南洋了,南荒的那些矿藏,也必须要开始运往中原。
白银为本位,金银铜背书的纸币信用必须建立起来,越快越好。
他十分庆幸,自己前世所学的地理知识,如今也算是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。
刘采薇和李玉梅在他左右,就跟当年初见时候一样,给他研磨镇纸。
陈绍是练过书画的,虽然不甚精通,但是也算是入门了。
凭借着记忆中的模样,他慢慢画出了大景、高丽、东瀛和南洋。
但是他没有搁笔,而是趁势又画出了澳洲、欧洲、美洲.
画完之后,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豪情,看着地图怔怔出神。
李玉梅见状,看了看陈绍,又低头看了一眼没什么神韵,看不出水准的画来。
她柔声安慰道:“官家,画的不好也不用难过,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哎呦。”
李玉梅捂着屁股,朝后退了一步,咬着嘴唇看向陈绍。
陈绍没好气地说道:“此乃地图。”
“地图?”
陈绍懒得跟她讲解,这东西给豪门深宅内长大的千金仕女讲,说个三天三夜,也讲不清楚。
他看着自己画的地图,深深庆幸于自己的年轻,还有师师及时地规劝,让自己注重养生。
政策的开启需要魄力,需要机遇,需要太多东西。虽然开启很难,但是如何延续下去,才是最重要的。
这需要有足够健康的身体,足够长的寿命。
自己一定要把大景帝国治下的中原,带入到正确的轨道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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