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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刚亮陈建国就醒了。他穿上蓝工作服,揣上二十块钱和半盒烟出了门。国营饭店是县城唯一的两层楼。
陈建国进去,一楼坐满了人。服务员问他:“同志几位?”
“找人,二楼雅间。”
“楼上左转到底。”
陈建国上楼敲门。
“进。”
王副主任坐在窗边。
“小陈来了,坐。”
陈建国坐下。桌上泡了茶。
“喝茶。”
陈建国喝了一口。
“王主任,您找我……”
“不急。”王副主任递了根烟。
两人点上烟。
“说说行署里的情况。”王副主任说,“刘主任和李副主任不对付。”
陈建国听着。
“李副主任管后勤,孙科长是他的人。吃回扣这些事,刘主任知道。”王副主任看着他,“刘主任想动他,需要材料。”
“什么材料?”
“孙科长吃回扣的证据。”王副主任拿出一份文件,“刘主任有个示范基地项目。如果你帮忙,我给你争取五亩地,三年免租。”
陈建国没马上答应。
“王主任,我这边也有难处。李怀仁要我每月‘孝敬’,王老栓扒我蘑菇棚。”
王副主任笑了。
“李怀仁那边我打招呼。”他写了张纸条,“这是派出所张所长,我战友。你去找他。”
陈建国接过纸条。
“谢谢王主任。”
“互相帮忙。”王副主任说,“你帮我收集材料,我帮你解决问题。”
他站起身:“小陈,你卷进来了。要么当棋子,要么当棋手。”
“我想当棋手。”
“那就得会下棋。”王副主任拍拍他,“第一步站稳脚跟。”
两人又聊了会儿。
离开饭店,陈建国看着手里的纸条。
这笔交易成了。
下午他去弟弟学校。
“赵老师,我是陈建军的哥哥。”
“建军哥哥啊,什么事?”
“听说建军打架了。”
“是打了。王磊说你家靠贿赂当典型,建军就动手了。”
“王磊家长在吗?”
“在校长办公室。”
陈建国去了校长办公室。王磊父亲站起来:“你就是那个‘典型’的哥哥?”
“我是陈建军哥哥。听说两个孩子打架了。”
“你弟弟打我儿子,必须处分赔钱!”
“王师傅,您儿子说我靠贿赂当典型。这话您教的?”
“我没教!孩子自己听说的!”
“孩子听谁说的?”陈建国声音平静,“这话传出去是造谣。要不咱们去派出所?”
他掏出纸条放桌上。
办公室里安静了。
王磊母亲拉拉丈夫袖子。
“那也不能打人……”
“打人不对。”陈建国对校长说,“我替弟弟道歉。让两个孩子互相道歉,这事算了吧。”
校长看看纸条:“行。”
从学校出来,陈建国买了石灰和新锁,回蘑菇棚处理发霉的菌包。
傍晚父亲来了:“建国,今晚我守。”
“爸,我能行……”
“你去。明天你还要送货。”
陈建国看看父亲:“那您小心点。”
“放心。”
夜里,陈建国听见院子里有声音。
他从窗户往外看。父亲提着灯在蘑菇棚边转,蹲下摸摸地面,又站起来继续走。
一圈走完,父亲坐在门口卷了根烟。
陈建国看了会儿,躺回床上。
第二天,母亲拿出新衬衫。
“妈,您熬夜做的?”
“嗯。”母亲帮他穿上,“精神。”
陈建国照照镜子:“谢谢妈。”
母亲笑了,眼圈有点红。
上午陈建国去送货。老马在等他:“小陈,你要的材料我写了。”
老马掏出一张纸。陈建国接过来看:
孙科长吃回扣
1. 六月十五日,我送豆腐三十斤,孙科长说豆腐酸扣五斤秤。我送去十块钱,第二天验收通过。
2. 七月三日,刘婶被拖款两个月,送孙科长两瓶酒,三天后结款。
写了七八条。
“马叔,谢了。”陈建国把纸收好,“还有谁被拖款?”
“刘婶和老李头。他们愿意写。”
“都写。我帮你们想办法。”
老马点点头。
送完货,陈建国去工商局找李怀仁。他把二十块钱装进信封递过去。
“李股长,这是本月‘心意’。”
李怀仁看看笑了:“小陈,懂事。”
“李股长,王副主任让我问您好。”
李怀仁笑容僵住了。他盯着陈建国:“王副主任认识你?”
“认识。”
“那这钱……”李怀仁把信封推回来,“按规矩办。你执照好了,明天来拿。”
“那行。”
从工商局出来,孙副股长推车过来使眼色。陈建国跟过去。
“小陈,李怀仁虚开发票的事,我有材料。你要不要?”
“孙股长想要什么?”
“听说你跟王副主任搭上线了。”孙副股长笑得不自然,“以后多关照。”
“互相关照。”
孙副股长掏出一沓纸:“发票存根复印件。”
陈建国接过来翻翻,有几张金额偏高。
“谢谢孙股长。”
“客气。你那蘑菇棚注意点,听说有人晚上去‘参观’。”
陈建国点点头。
下午到家,第一笔大货款到了。母亲在堂屋数钱,一张张数得很慢。
她把钱叠好用布包好,塞进柜底。
转过身眼圈红了:“建国,这钱真踏实。”
陈建国鼻子有点酸:“妈,以后会更踏实。”
晚上他整理材料,狗剩跑来了。
“建国哥,王副主任让你小心,李副主任那边有动作了。”
“什么动作?”
“不知道,就说小心。”
陈建国心里一沉,给狗剩抓了把黄豆。
第二天送货,孙科长没来。来了个办事员。
“陈建国?你的蘑菇有问题,暂停供应,等检测。”
“什么问题?”
“不知道,等检测。”办事员走了。
老马推车过来:“小陈,开始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咋办?”
陈建国没说话。他推车往回走,在巷子口遇见孙副股长。
“小陈,有人举报到县纪委,说你行贿虚报产量。县纪委可能要查。”
“谁举报的?”
“不知道。信里写得清楚。”孙副股长看着他,“你得罪谁了?”
陈建国想起王老栓的眼神。
“很多人。”
孙副股长摇摇头骑车走了。
傍晚王副主任带话:明天中午老地方见。
夜里陈建国坐在屋里。月光照进来。
他看着桌上那沓材料,纸边角磨毛了。
窗外月亮很亮,远处有狗叫。
他知道,真正的仗现在才开始。
但他手里有了枪。虽然枪是别人给的,子弹不多,但至少能开枪了。
这一世,他要走出自己的路。
他得走。
而且要开始还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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