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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:齐学斌,你想造反吗?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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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2007年10月12日,深秋。

    清河县的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铅板封死,低沉的乌云压在连绵起伏的群山头顶。

    寒风卷着枯黄的落叶,在荒野上发出凄厉的哨音。

    刘家村后山,那口曾经发现过刘大贵尸体的枯井旁,此刻再次拉起了刺眼的黄色警戒线。

    警灯闪烁,将周围村民惊恐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。

    齐学斌跳下警车,脚下的皮靴踩在松软的泥土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    他没有理会周围嘈杂的议论声,径直走向井口。

    老张正蹲在井边,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手里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手指,他却浑然不觉。

    “齐队,你可算来了。”

    老张看到齐学斌,像是看到了主心骨,连忙站起来,声音有些发颤,“这事儿……邪门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齐学斌带上手套,眼神冷峻。

    “刚才放羊的老刘头路过,听见井里有动静,以为是掉了羊羔子,拿手电往下一照……”老张咽了口唾沫,“结果看见一只死人手,正伸出土堆,像是要往上爬。”

    齐学斌眉头紧锁,接过强光手电,趴在井口向下望去。

    这口枯井并不深,大约五六米。

    在井底那堆杂乱的荒草和乱石之间,一具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的双手深深地插入了泥土里,指甲全部外翻,显然在死前经历过极度痛苦的挣扎。

    而那张侧着的脸,在手电光的照射下,显得格外狰狞。

    眼球暴突,嘴巴张大到了极限,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叫。

    那张脸,齐学斌认识。

    正是三个月前,他在鬼市上遇到的那个卖“生坑货”的小贩,也就是赖子的下线——猴子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他。”

    齐学斌的心猛地一沉。

    赖子被他藏在了安全屋,赵家和马卫民找不到人,就开始对赖子的周边关系网下手了。

    这不仅仅是杀人灭口,更是一种疯狂的清算和警告。

    “放绳子,我下去。”齐学斌站起身,脱掉外套。

    “齐队,这种脏活让兄弟们干就行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是命案,第一现场必须我亲自看。”齐学斌语气不容置疑。

    他顺着绳索滑入井底。

    井下的空气浑浊而冰冷,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……一种特殊的土腥味。

    齐学斌蹲在尸体旁,并没有急着触碰,而是先观察四周。

    井壁上有几道新鲜的抓痕,那是死者生前留下的。

    “指甲断裂,指尖磨损严重……”

    齐学斌低声自语,“他是被活生生扔下来的,摔断了腿,然后……在绝望中挣扎着死去的。”

    他伸出手,轻轻按压了一下死者的胸腹部。

    僵硬,冰冷。

    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死者的胃部时,指尖传来了一丝异样的触感。

    硬块。

    猴子的胃里,有东西。

    齐学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。

    他迅速检查了死者的衣物,口袋被翻过了,空空如也。显然,凶手在杀人前已经搜过身了。

    但是,凶手显然低估了一个在鬼市混饭吃的小贩的狡猾,也低估了一个人在临死前的执念。

    “老张!拉我上去!通知技术科,这具尸体必须立刻拉回局里,做全面解剖!”

    齐学斌抓住绳索,大声喊道。

    然而,上面的老张却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取而代之的,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,以及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。

    紧接着,一个阴沉而威严的声音从井口上方传来:

    “解剖?谁批准你解剖的?”

    齐学斌抬头。

    只见井口上方,那个圆形的视野里,出现了一张熟悉而令人生厌的脸。

    马卫民。

    他背着手,居高临下地看着井底的齐学斌,背后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。

    “齐学斌,这只是一起意外坠井事故。死者是当地的流浪汉,喝多了失足掉下来的。这种事情每年都有,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?”

    马卫民的声音在井壁间回荡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,“通知殡仪馆的车,直接拉去火化,别在这儿吓坏了村民。”

    齐学斌挂在绳子上,看着那张脸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    意外?流浪汉?

    这具尸体身上穿着的可是还名牌冲锋衣,手腕上还有戴过金表的痕迹。

    哪个流浪汉穿成这样?

    马卫民这是急了。

    他怕尸体开口说话,他怕这具尸体牵扯出那个还没完工的“将军岭”大墓,更怕牵扯出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。

    “马局长,您这结论下得是不是太早了?”

    齐学斌双手发力,如同灵猿一般快速攀爬,三两下便翻出了井口,稳稳地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直视着马卫民那双阴鸷的眼睛,声音不大,却字字铿锵:

    “死者叫侯三,绰号‘猴子’,是活跃在周边区县的文物贩子,不是什么流浪汉。

    他的指甲里有皮屑,显然生前有过搏斗;他的腿骨呈粉碎性骨折,但这井深才五米,下面还有草垫,不至于摔成这样。这是被人打断的!”

    “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谋杀案!”

    齐学斌环视四周,看着那些围观的村民,提高了音量,“作为人民警察,在没查清真相之前就草草定性,甚至要毁尸灭迹。局长,您这是在怕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!”

    马卫民脸色一变,他没想到齐学斌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,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一口叫破了死者的身份。

    “放肆!”

    马卫民恼羞成怒,指着齐学斌的鼻子吼道,“齐学斌!注意你的身份!你是专案组组长,不是法医!我说他是意外就是意外!你这是在质疑局党委的决定吗?”

    “我是在质疑你。”

    齐学斌上前一步,逼近马卫民,气势逼人,“根据《刑事诉讼法》规定,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,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,并且必须查明死因。马局长,您虽然是局长,但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吧?”

    “好……好你个齐学斌!”

    马卫民气得浑身发抖。

    他看着周围那些村民指指点点的眼神,知道今天要是强行拉走尸体,恐怕会激起民变,甚至被有心人拍下来发到网上。

    现在的网络虽然不发达,但论坛的力量已经初现端倪。

    “行!你要查是吧?你要解剖是吧?”

    马卫民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,“我给你查!但是齐学斌,我丑话说在前面。如果最后查出来是意外,你这就是浪费警力,是造谣生事!到时候,别怪我撤了你的职,扒了你的皮!”

    “来人!把尸体拉回局里!”

    马卫民一挥手,转身钻进了那辆黑色的奥迪车里,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车门。

    看着远去的车队,老张擦了一把冷汗,凑到齐学斌身边:“齐队,咱们这是彻底把马阎王得罪死了啊。万一……万一要是没查出点什么硬货,咱们这专案组可就真的要解散了。”

    “硬货?”

    齐学斌看着被抬上警车的尸袋,眼中闪过一丝精芒。

    “放心吧。死人,是不会说谎的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,这位‘猴子’兄弟,恐怕是用他的命,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。”

    蛰伏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,齐学斌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么一个机会。

    现在好不容易这个突破点,自己蹦出来了,齐学斌又怎么可能因为马卫民的几句话和阻拦而放弃呢?

    而且更重要的是,赵家这一整个利益集团,是有做非常明确的风险切割的。

    齐学斌要是一招打蛇不死,就很容易被反咬。而且他现在可没什么后台,单纯靠着林县长,是保不住他的。

    或者说咱们的这位林县长,自身都得靠齐学斌这个干将在背后的指点,现在才勉强能在县里开展正常的工作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下午三点,清河县公安局,法医解剖室。

    这里是整个公安局最阴冷的地方,常年不见阳光。

    解剖台上,猴子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,苍白的皮肤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瘆人。

    法医顾阗月穿着防护服,手里的解剖刀稳如磐石。

    “顾法医,我们的速度要快一点!马卫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齐学斌站在一旁,手里拿着相机,记录着每一个细节。

    “肋骨断了三根,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,是钝器击打造成的,伤口有生活反应,说明是死前造成的。”

    顾阗月一边操作,一边冷静地汇报,“指甲缝里的皮屑已经提取,正在做DNA比对。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眉头微皱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齐学斌问。

    “他的食道和胃部有严重的损伤,像是……生前被迫吞下了什么硬物。”

    顾阗月小心翼翼地切开了死者的胃部。

    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弥漫开来。

    在那些尚未消化的食物残渣中,一个被黄色蜡丸包裹着的小圆球,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顾阗月用镊子夹起那个蜡丸。

    蜡丸只有拇指大小,表面已经被胃酸腐蚀得坑坑洼洼,但依然保持着完整。

    这就是古代死间传递情报的手段——蜡丸传书。

    只不过,猴子不是死间,他是为了保命,或者是为了留下最后的筹码,才在临死前吞下了这个东西。

    在现代社会已经很难想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,或许也只有像他们从事这么灰色的职业,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,才会做这样的准备。

    “把它洗干净。”齐学斌的声音有些紧绷。

    顾阗月将蜡丸放入清水中清洗,然后小心翼翼地捏碎了外层的蜡壳。

    里面,是一个被保鲜膜层层包裹的东西。

    打开保鲜膜。

    是一张内存卡。

    那种老式手机通用的SD卡。

    “果然。”齐学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。

    他赌对了。

    像猴子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人,手里不可能没有保命的底牌。他之所以被杀,肯定是因为他手里掌握了让赵家和马卫民恐惧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齐队,这里面会是什么?”顾阗月好奇地问。

    “也许是账本,也许是名单,也许……是比那些都要可怕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齐学斌接过内存卡,并没有立刻查看。

    因为他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那是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的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不仅仅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是一群人。

    “砰!”

    解剖室的大门被猛地撞开。

    马卫民带着十几个特警,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。

    他身后的赵大雷,手里拿着一份红头文件,一脸的狰狞。

    看这样的架势显然是来者不善,齐学兵心里其实也很清楚马为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。

    而且这猴子的身上肯定是有让他们觉得害怕的地方,不然他们也不会想着第一时间就把他当做流浪汉,丢到火葬场去,这是想要毁尸灭迹。

    现在就是他们的后手,直接走程序,必然就让齐学斌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“齐学斌!立刻停止尸检!”

    马卫民大步走到解剖台前,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四周,最后定格在齐学斌那只紧握的右手上。

    他虽然不知道齐学斌发现了什么,但他接到了赵家的死命令——不惜一切代价,要把这具尸体和所有的遗物都销毁!

    “马局长,这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齐学斌不动声色地将右手背在身后,左手扶着解剖台,挡在了尸体前面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马卫民冷笑一声,把那份文件甩在齐学斌脸上,“市局刚下的命令!由于刘家村枯井案涉及跨区域流窜作案,案情复杂,这具尸体和所有相关证物,必须立刻移交市局处理!”

    “市局的人已经在楼下了,马上就上来交接!”

    移交市局?

    齐学斌心中冷笑。

    萧江市局刑侦支队是李刚的地盘,马卫民躲都来不及,怎么可能主动移交?

    唯一的解释是——他找的是市局里被赵家渗透的关系,或者是想在移交的路上动手脚,来个“意外车祸”或者“证物丢失”。

    这招“调虎离山”,玩得很溜啊。

    “马局长,尸检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,这时候移交,会破坏尸体征象,影响案件定性。”顾阗月忍不住开口反驳。

    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?!”赵大雷冲上去推了顾阗月一把,“执行命令!不然连你也一起处分!”

    “你敢动她一下试试!”

    齐学斌猛地一步跨出,挡在顾阗月身前,眼神如刀般刺向赵大雷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气,竟然让赵大雷下意识地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“齐学斌!你想造反吗?!”

    马卫民拔出了腰间的手枪,虽然没上膛,但枪口已经抬了起来,“把东西交出来!然后滚出去!”

    随着他的动作,身后的十几个特警也纷纷把手按在了警棍和配枪上。

    小小的解剖室里,气氛瞬间剑拔弩张,火药味浓烈得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爆炸。

    这就是权力的傲慢。

    在绝对的权力面前,真相似乎变得一文不值。

    齐学斌看着黑洞洞的枪口,并没有退缩。

    他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张内存卡,心里面在疯狂的计较着。

    交?

    那就是前功尽弃,猴子白死了,那些被赵家害死的人也白死了。

    不交?

    那就是公然抗命,马卫民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当场把他拿下,甚至……以“抢夺枪支”的罪名开枪。

   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
    “滴——”

    齐学斌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。

    那是特别关注的短信提示音。

    他并没有去掏手机,因为他知道这条短信来自谁。

    林晓雅。

    在这之前,他在进入解剖室之前,就已经给林晓雅发了一条信息:

    【鱼死网破的时候到了。如果你还想保住清河县的天,十分钟内,带人来法医室。带上你的尚方宝剑。】

    既然现在收到了林小雅的短信,那就说明他料敌先机的布置基本上已经成功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马为民肯定不会就此罢休,而且必然会走特殊的手段来威逼自己的。

    “马卫民,你确定要这么做?”

    齐学斌看着马卫民,突然笑了。

    那笑容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嘲弄。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,你现在的行为,正在被直播?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马卫民一愣,下意识地四处张望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解剖室外的走廊里,传来了一阵更加急促、更加杂乱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伴随着的,是一个清冷而充满威严的女声:

    “马卫民!把枪放下!”

    “谁给你的权力,在公安局里对自己人动枪?!”

    人群分开。

    林晓雅一身黑色风衣,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在她身后,跟着的不是别人,正是县纪委书记,以及……两个扛着摄像机的省台记者!

    “林……林县长?!”

    马卫民的手一抖,枪差点掉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做梦也没想到,林晓雅会来得这么快,而且还带着记者!

    “马卫民,你刚才说要移交尸体?”

    林晓雅走到齐学斌身边,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身前,目光冷冷地盯着马卫民,“正好,省台的记者同志正在做关于‘基层法治建设’的专题报道。把你刚才的话,对着镜头再说一遍?”

    摄像机的红灯亮起,黑洞洞的镜头怼到了马卫民那张满是冷汗的脸上。

    那一刻,马卫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。

    他知道,这次,他又栽了。

    而且栽得比上次还要惨。

    齐学斌站在林晓雅身后,看着她那纤细却坚定的背影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
    他摊开右手。

    掌心里,那张小小的内存卡已经被汗水浸湿。

    “林县长,谢谢。”

    他在心里默念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,该轮到我出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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