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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三十七章:伊州大旱显危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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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车轮碾过黄土官道,两道深痕在茫茫灰黄中延伸,望不到尽头。风裹着沙砾,像无数细小的针,日夜不停地拍打在车厢上,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,无休无止。姚则远坐在车厢内侧,指尖捏着那本翻得卷边的《西疆水文志》,指腹反复摩挲着页边的沙砾,忽然屈指弹去,在舆图旁提笔添了第三行小字:“砾石渐多,土壤含水不及东南三成。”

    笔尖刚落,车辕猛地一颠,书页哗啦作响,墨汁溅出一点,落在“伊州”二字旁边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姚夫人攥着窗棂的手指瞬间绷紧,指节泛白,她侧头望着窗外单调的景致,喉结动了动,终究还是没忍住,声音裹在风沙里,带着难掩的疲惫:“这路……就没一处平整的?”

    姚子瑜缩在车厢角落,用袖口紧紧掩着口鼻,却还是被呛得闷声咳嗽,小脸憋得通红。他从帘缝里往外望,天地间只剩浑黄一片,连远处的天山轮廓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沙尘,看起来比明州最贫瘠的土地还要干硬。“爹,那雪山真能养人?”他指着天际一抹隐约的白,眼里满是困惑,“看着连草都长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姚则远合上书,封皮上“西疆水文志”五个字早已被摩挲得有些模糊。他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向天山,炭笔尖轻轻点在舆图上的雪线标记:“瞧见那雪线没有?夏日消融,雪水就会顺着沟壑往下淌,汇进河道。”笔尖顺势划向一条干涸的墨线,“若能凿渠引水,把雪水引到平原,这戈壁也能变成粮仓。”

    车外突然传来押送兵卒粗粝的呵斥声,夹杂着鞭子在空中抽出的脆响,尖锐刺耳:“快些!磨蹭到天黑,就让你们喂狼!”

    姚则远像是没听见那带着威胁的声响,只转头看着儿子,语气郑重:“朝廷让我们来,我们便得来。更何况这里也是大炎的疆土,活在这地上的,也都是大炎的百姓。”说完,他重新翻开书页,不再多言,车厢里只剩纸张翻动的轻响和窗外持续的风声。

    风忽然变得凌厉起来,像是千万头野兽在嘶吼。漫天黄沙骤然涌起,瞬间将天地染成一片昏沉,视线被彻底剥夺,连近在咫尺的马匹都只剩模糊的轮廓。车队被迫停滞,人马纷纷在风沙中蜷缩成一团,尽可能寻找着能挡风的角落。

    “这怎么走啊!”姚夫人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,用帕子死死捂住脸,泪水混着尘土往下淌,“吸进这么多沙土,这肺还要不要了?”

    姚子瑜呛得眼泪直流,蜷缩得更紧了,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枯叶。

    姚则远倒是依旧镇定,他从行囊里扯出几条备用的粗布面纱,蘸了水囊里仅存的一点清水,分别递给妻儿:“蒙上脸,能挡一挡沙尘。”他的动作沉稳,不见丝毫慌乱,声音穿透呼啸的风沙,清晰地传入妻儿耳中,“汉时张骞通西域,走得比这远,吃的苦比这多;唐时玄奘西天取经,历经九九八十一难,也从未退缩。边陲安稳,中原才能太平。这个道理,千年不变。”

    押送的兵卒们骂骂咧咧地找着避风处,看向车厢的眼神里满是厌恶,仿佛这一路的艰难都是因为要押送他们而起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风沙渐渐平息。车队继续前行,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一处驿站。这驿站的土墙已经塌了半截,院墙歪斜,院内的灯火如豆,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些许黑暗。姚则远安置好妻儿,便径直去找蹲在门口抽旱烟的驿丞。

    驿丞眯着眼睛,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,上下打量着姚则远一身洗得发白的棉袍,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:“这位大人,是要问水源?往北十里有个快见底的洼子,能不能打出水来,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。至于地里种什么?更是看天吃饭,老天爷心情好,撒点麦种或许能收一把;要是不高兴,种什么都是白搭。”他嗤笑一声,语气愈发轻慢,“您问这些做什么?难不成还能把天河引到这戈壁滩上来?”

    晚餐是硬得硌牙的饼子和一碗寡淡无味的菜汤,汤里还混着细小的沙粒,嚼起来咯吱作响。姚夫人拿着饼子,半天没下口,只觉得喉咙发紧。姚子瑜小口喝着汤,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,显然也难以下咽。

    姚则远掰开饼子,泡进菜汤里,待饼子稍微软化后才慢慢下咽。他一边吃,一边蘸着汤水,在粗糙的木桌上画了几道简单的线条,像是沟渠,又像是田垄:“这地方的土碱性重,但日照足得很。若是能把天山的雪水引下来,漫灌一遍,压住碱气,或许能种甜瓜。伊州地势低洼,若是能挖渠连通各处水道,未必不能变成绿洲。”

    夜里,油灯昏黄,光线微弱得只能勉强看清书本上的字迹。姚则远就着那点光,手指在《水利工程概要》的书页上缓慢移动,不时用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纸页边缘记下几笔心得。门外,兵卒沉重的脚步声来回踱步,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,提醒着他们此行的“罪臣”身份。

    翌日清晨,车队继续西行。行至午后,地平线上忽然跃出一点绿,像沙漠中凭空出现的宝石,格外刺眼。姚夫人几乎是扑到车窗边,眼中闪过一抹亮色:“是树!真的是活树!”

    那绿意越来越近,渐渐清晰——竟是一洼清浅的水塘,周围长着几株顽强的胡杨,还有些不知名的低矮灌木,在荒芜的戈壁中撑起一片小小的生机。姚则远让车夫停下马车,亲自蹲在水边,掬起一捧水,仔细看着沙粒从指缝间缓缓漏下。“底下有黏土层,能蓄住水。”他从怀中掏出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,飞快地记录着,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
    姚夫人掬起一捧水,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脸,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,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:“总算见着点活气了,可比起江南……还是差太远了。江南的水是清的,树是绿的,还有成片的稻田……”

    “江南是好。”姚则远站起身,目光扫过妻儿,又望向那片小小的绿洲,语气里带着一种坚定的信念,“可江南的富庶,也不是天生的,是千百年来,一代又一代的百姓一锄一犁垦出来的。伊州现在荒凉,但只要有人肯用心,肯下力气,挖渠引水,改良土壤,这里若也能渠网纵横,稻浪翻滚,又何须羡慕江南?”他顿了顿,眼神愈发澄澈,“在哪里为官,做多大的官,其实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脚下这块地,是不是大炎的土地;活在这地上的人,是不是大炎的百姓。只要是,就该为他们做点实事。”

    押送的兵卒们粗鲁地灌满水囊,大声计算着剩下的路程,脸上满是不耐烦,显然只想早点抵达伊州,完成这趟差事。

    姚则远弯腰,从水洼边捻起一撮湿土,在指间慢慢碾开,感受着土壤的质地。沙粒中混着些许黏腻的泥土,证明这里确实有蓄水的可能。他将土屑轻轻撒回原地,眼神望向伊州的方向,那里虽然依旧遥远,却在他心中渐渐清晰起来——那里有亟待开垦的土地,有需要喝水的百姓,有他身为臣子,即便戴罪,也必须扛起的责任。

    车队再次碾进黄沙,朝着伊州的方向缓缓前行。姚则远将那张记满笔记的纸小心翼翼地收好,放进贴身的衣袋里。袖中露出的一角纸页上,墨迹未干处写着一行小字:“无论身处何地,皆以为民请命为本。”这不仅是他此刻的心声,更是他此行西行,乃至往后余生,始终坚守的信念。

    风又起了,却不再那般刺耳。姚则远靠在车厢上,闭目养神,脑海中却已经开始勾勒起伊州水利的蓝图——天山雪水如何引流,沟渠如何挖掘,盐碱地如何改良,百姓如何耕作……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交织,渐渐织成一张细密的网,将所有的委屈、疲惫与不甘,都化作了前行的动力。他知道,前路必然充满荆棘,伊州的旱情也远比想象中严重,但只要守住本心,脚踏实地,总有一天,这荒凉的西疆,也能绽放出勃勃生机。

    又走了两日,伊州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。远远望去,城池在风沙中显得灰败而沉寂,城墙下的土地龟裂得厉害,缝隙宽得能塞进手指。进城时,姚则远特意让车夫放慢速度,仔细观察着沿途的景象:田地里几乎看不到庄稼,只有稀疏的野草顽强地从干裂的土地里钻出来;路边的几棵老树叶子枯黄,枝干扭曲,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旱情的残酷;偶尔能看到几个百姓,面黄肌瘦,眼神麻木,牵着瘦骨嶙峋的牲口,漫无目的地走着,像是在寻找着最后一丝生机。

    到了安置的院落,姚则远顾不上休息,立刻找来当地的老吏打听情况。老吏叹了口气,摇着头说:“大人,您是不知道啊,这伊州已经旱了三年了。第一年还能靠井水勉强维持,第二年井水就开始见底,第三年连河床都露出来了。百姓们没办法,只能挖苁蓉、采草药换点粮食,好多人家都逃荒去了,剩下的也都是在苦苦熬着。”

    姚则远的心沉了下去。他走到院落外的空地上,蹲下身子,抓起一把土,在手中揉搓。土块干燥得没有半点湿气,一捏就碎,混着许多沙砾。他抬头望向天山的方向,眉头紧锁:“雪水呢?天山的雪水怎么引不过来?”

    “引不来啊!”老吏叹了口气,“以前也有过水渠,可年久失修,早就淤塞了。再说,挖渠需要人力物力,这几年旱情严重,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,哪有力气挖渠?官府也试过组织修渠,可银子粮草都短缺,最后也不了了之。”

    姚则远沉默了片刻,忽然站起身,目光坚定:“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?”他转身走进院落,对姚子瑜说:“子瑜,把我的舆图和笔墨拿来。”

    油灯下,姚则远摊开伊州舆图,手指在上面反复比画着,炭笔在纸页上飞快地勾勒着沟渠的走向。他结合《西疆水文志》的记载和老吏的描述,将可能的水源点一一标注出来,又规划着引水渠的路线,一笔一画,都透着认真与执着。

    姚夫人看着他专注的模样,忍不住劝道:“则远,你现在是戴罪之身,何必这么拼命?这旱情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,万一搞不好,还会惹祸上身。”

    姚则远抬起头,眼神清澈而坚定:“我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,但正因为如此,才要多做些实事,赎清自己的罪孽。百姓们在受苦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。再说,这是大炎的土地,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荒下去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的几日,姚则远每日都带着舆图,亲自出城勘察地形。戈壁滩的日头毒辣得能烤脱人一层皮,他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浸透,又被烈日晒干,反复几次后,衣料上结满了白色的盐渍。靴底磨破了,他就用草绳紧紧缠上,继续在荒漠中行走,丈量土地,记录地形,寻找任何可能存在水源的痕迹。

    一日,他巡至城郊的红柳沟,远远就听见一阵争吵声。走近一看,只见几个农户正围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,少年怀里死死护着一个破陶罐,罐口晃出浑浊的水痕。“偷水贼!竟敢偷我们的水!”一个壮汉怒吼着,又踹了少年一脚。

    姚则远急忙上前拨开人群,喝止了他们:“住手!有话好好说,何必动手打人?”

    那壮汉转过身,见是个穿着官服的人,虽然不知官职大小,却也暂时停了手,愤愤地道:“大人您不知道,这小子偷我们的水!我们好不容易从深井里打出一点水,准备浇庄稼,却被他偷了去!”

    姚则远看向那少年,少年约莫十三四岁,面黄肌瘦,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,脸上满是泥土和泪痕,嘴角还挂着血丝,却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陶罐,不肯松手。“我没有偷!”少年倔强地喊道,声音带着哭腔,“这水是我在北面山洞里接的,是岩缝里滴下来的水,不是你们的!”

    “胡说!这附近除了我们那口井,根本没有其他水源!”壮汉不依不饶。

    姚则远看向少年,轻声问:“你说的山洞在哪里?里面真的有水?”

    少年哆哆嗦嗦地抬起头,牙齿磕得咯咯作响,声音微弱:“就在……就在北面的鬼洞……岩缝里滴水,我接了三天,才接了半罐……”

    姚则远心中一动,从袖中掏出所有铜钱,递给那个壮汉:“这位大哥,这孩子我替他赔罪,这些钱,够买几罐水了吧?”

    壮汉见有钱可拿,又看姚则远不像恶人,便骂骂咧咧地散了。姚则远扶起少年,将铜钱塞到他手里:“快回家去吧,以后别再冒险了。”

    少年望着姚则远,眼中满是感激,磕了个头后,抱着陶罐飞快地跑了。姚则远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按着少年说的方向,绕道去了北面的“鬼洞”。那是一处隐蔽的山洞,洞口布满了乱石和杂草,洞内昏暗潮湿。果然,在洞深处的岩壁上,有细小的水珠缓缓渗出,滴落在下方的石洼里,积成了一汪小小的水潭。姚则远走上前,指尖沾了一点水,送进嘴里,咸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,却确确实实是活水。

    回到院落时,天色已经暗了。姚则远点亮油灯,在舆图上用朱笔仔细圈出鬼洞的位置,又标注出附近的地形。他知道,这处水源虽然微弱,却给了他一丝希望。只要能找到更多的水源,再挖渠引水,就能缓解伊州的旱情。

    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,又拿起《水利工程概要》,就着昏黄的灯光继续翻阅。窗外,风沙依旧,可他的心中,却燃起了一团火焰。他相信,只要坚持不懈,总有一天,能让伊州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,让百姓们过上有水有粮的好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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