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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,一篇国子监祭酒李文博之手的奏折,在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。这位以“种地、骂人”为平生所好的老先生,再次将他的大嘴巴对准了帝国的核心阶层。
皇帝宗室!
奏折中,他将宗室勋贵比作“附骨之疽”,痛斥他们“坐食民脂,无功受禄,拥特权而乱法纪,踞高位而塞贤路”。更是直言“陛下以天下养亲亲,然亲亲者,可曾有一日念及天下?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!”
字字如刀,句句见血!
将宗室特权之弊揭露得淋漓尽致,骂得是酣畅淋漓,也骂得满朝文武心惊肉跳。
据说,御书房内,皇帝看着这份奏折,沉默了许久。
最终未置一词,只是将其转发至内阁,交由百官议处。
这一下,如同捅了马蜂窝!
朝堂之上,顿时分裂为泾渭分明的两派,展开了激烈的争论。
以清流、寒门官员为主的支持派,盛赞李文博“言人所不敢言,忠直可嘉”,认为其奏折“切中时弊,振聋发聩”,力主陛下应顺应时势,裁撤冗爵,限制宗室特权,以示天下至公。
以宗室、勋贵及其关联官员为主反对派则暴跳如雷,抨击李文博“目无君上,离间天家”,其言“狂悖无状,动摇国本”,要求皇帝严惩此“狂徒”,以正视听。
双方引经据典,你来我往,争吵不休。
李文博见状,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在数日之内,又接连上了两篇奏折。
一篇比一篇犀利,将反对派的论点逐一驳斥,并将争论提升到了“天道大阵欲成,需至公之气运;宗室特权不除,如顽疾附体,大阵难安”的高度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皇帝对此事的态度颇为暧昧。
那份沉默与交由百官议处的做法,本身就像是一种默许。
或许,削减宗室特权的心思,陛下心中早有,只是碍于情面与阻力,迟迟未动。
如今,有李文博这个“大炮”站出来,悍不畏死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,正好借题发挥。
这场风波,看样子,还要在朝堂上持续发酵一段时间。
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之外,镇武司因其超然的地位,依旧保持着沉默,仿佛事不关己。
至于我,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则每日准时出现在天工苑,对着那些繁复的阵盘和税虫样本,摆弄不休,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,都与我这专注于技术的工匠无关。
税虫的改良已接近最终的尾声。
样品在无数次迭代中趋于稳定,实验数据越来越完美。
当然,天工苑后面那间临时充作墓地的屋子里,堆放的尸体也越来越多。
如今剩下的,只是最后一道难关。
针对能爆发“百钧”以上真气的六品巅峰、七品以上的宗师,以及镇武司精锐、边军武将、皇室宗亲这些特殊群体,设计定制化的高阶税虫。
所有人都明白,天道大阵的全面升级已势不可挡。
万事俱备,只待八月初八,进行第一轮小范围试运行。
作为百工坊主簿,我也愈发忙碌。
配合百工坊做阵基的改造,跟九章阁接洽税率的厘定,核算真气能耗……
确保试运行万无一失。
……
八月初三,午后。
我正与孙墨、徐莹在研析室内,对一枚最新版的高阶税虫样本做最后的微调。
“嘭”的一声,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!
一群黑袍税吏鱼贯而入,瞬间破坏了室内宁静的氛围。
孙墨当即怒斥:“出去!谁让你们进来的?此地无菌无尘,若污染了核心样本,你们担待得起吗?”
黑衣税吏们面无表情地分开,让出一条通路。
张玄甲缓步从他们身后走出。
他清了清嗓子,扬声道:“江主簿,奉秦掌司之命,调查你勾结、包庇魔教余孽一事。事关镇武司清誉,还请随我回去协助调查。”
话音未落,闻讯赶来的铁棠监正已疾步冲入。
他挡在我身前,脸色铁青:“张主簿!你这是什么意思?税虫试运行在即,乃是朝廷头等大事!你在此刻抓人?”
张玄甲对着铁棠,客气地拱了拱手,“铁监正,下官奉命行事,身不由己。”
“奉谁的命也不能……”
铁棠气急,却又强行压下火气,“好,好!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不管,但我百工坊的人,不能让你就这么带走!我亲自去找秦掌司分说!”
“不必麻烦了。”
张玄甲似早有准备,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份调查令,“秦掌司手谕在此!”
铁棠凑近一看,脸色变得难看无比。
张玄甲若非拿出了足以让秦掌司都必须“秉公处理”的所谓铁证,绝无可能拿到这份手谕。
铁棠指着张玄甲,气得手指颤抖:“你们……就为了这点陈年旧事,非要在此刻……”
“铁监正。”
我打断了他的话,看着他,眼神平静,微微摇了摇头,“无妨。”
随即,我转向孙墨和徐莹,叮嘱道:
“按我们刚才议定的方案,继续测试,记录所有数据波动,不可有误。”
“是,大人!”两人面露忧色道。
安排妥当,我才转向张玄甲,淡淡道:“走吧。”
两名黑袍税吏闻言,立刻上前,手中的天道锁链哗啦作响,便要往我身上套。
张玄甲忽然出声斥责,“放肆!”
他瞪了那两名税吏一眼,“只是请江主簿协助调查,尚未定罪,急什么?一点规矩都不懂!”
他转而对我露出一个看似歉意的笑容:“江主簿,请。”
我瞥了他一眼,心中冷笑。
这套先兵后礼、既当又立的把戏,他玩得倒是熟练。
我整了整衣袍,在众多复杂目光的注视下,坦然迈步走出了百工坊。
……
手续办得很快,张玄甲似乎早已准备周全。
我被带到暗影阁内部一处僻静的院落,虽说是羁押,条件却出乎意料地好。
独门小院,房间内窗明几净,桌上甚至还备有热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。
若非门外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袍税吏,几乎让人以为是来此静修的。
刚坐下没多久,院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马三通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外面骂道:“搞什么名堂!在这节骨眼上拿人?张玄甲,你他娘的是不是闲得蛋疼!什么鸡毛蒜皮、狗屁倒灶的陈年旧事,值得你在这个关口小题大做?”
张玄甲就守在院门外,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:“马监正,请您慎言。下官是依律行事,一切自有秦掌司裁断。”
“裁断个屁!”马三通显然气得不轻。
就在这时,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,“老马,稍安勿躁。”
是贾正义。
他来了,身边还跟着陆明川。
贾正义没看张玄甲,直接对陆明川吩咐道:“明川,你留下,在这里照顾江主簿起居,缺什么直接去找我。”
他这是安排了自己人来看着我,更是来保护我。
然后,他才转向张玄甲,声音冷硬:“张主簿,你要调查,可以。本官给你三天时间。三天之内,你若查不出真凭实据,此案即刻移交我戒律枢处理。届时,若被本官查出有任何构陷同僚、滥用职权之处,休怪戒律无情!”
张玄甲面对贾正义,姿态放得更低,躬身道:“是,卑职明白。定当……尽快查明。”
贾正义不再理他,目光转向我。
我看了他一眼,没有说话,只是目光扫了一下京城的某个方向。
贾正义微微颔首。
我放心了。他懂了我的意思,照顾好沐雨。
在这京城,除了沐雨,再没有什么能让我真正分心。
只要沐雨无恙,我便无后顾之忧。
而有贾正义这尊黑面煞神看着,只要不是秦权亲自出手,没人能动得了她。
而秦权……
三月之期未满,以他的身份和骄傲,还不至于自食其言。
贾正义和马三通又站了一会儿,低声交谈了几句,便先后离开了。
陆明川则默默地去检查房间,又为我重新沏了壶热茶。
院门被轻轻合上。
我端起茶杯,吹开浮沫,抿了一口。
茶是好茶,环境也足够安静。
正好,我也需要一点时间,好好想想,如何给张玄甲准备一份让他终身难忘的“谢礼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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