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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章 分而治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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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澈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,知道她想起来了。

    他不需要用言语逼迫,只需要静静等待。

    他了解林青雨,这种人,将承诺与荣耀看得比性命更重要。

    这是她的弱点。

    林青雨的胸口剧烈起伏,握剑的手,青筋毕露。

    她内心的骄傲与坚守,正在与那个轻率许下的承诺,进行着天人交战。

    就在江澈以为她即将屈服,准备开口说出那句“我答应”的时候。

    林青雨脸上的挣扎与痛苦,忽然消失了。

    然后,她抬起头,笑了。

    那笑容里没有嘲讽,没有恨意,只有一种释然的快意。

    “江澈,你的算盘打得真好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,你算错了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江澈眉头微皱,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林青雨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,轻轻摇了摇。

    “我林青雨,生是建文臣,死是建文鬼,想让我为你卖命?下辈子吧。”

    “赌约,我认。”

    她向前走了两步,逼近到江澈面前,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。

    她仰起脸,直视着江澈深不见底的眼眸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。

    “现在,我用这个承诺来换,换你,亲手杀了我。”

    江澈的瞳孔微微放大。

    他设想过她所有的反应。

    抵死不从,破口大骂,甚至假意答应再图后事。

    唯独没有想到这个。

    用他赢得的“战利品”,来命令他毁掉这个“战利品”。

    林青雨看着他脸上难得一见的错愕,笑得更开心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?江司主下不了手?”

    她故意挑衅,“还是说,你怕了?怕杀了这应天城里唯一一个能让你吃瘪的女人?”

    “你就不怕我把你关进诏狱,让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?”

    “你不会。”

    林青雨笃定地摇头,“那不是你的风格。”

    江澈沉默了,他确实不会。

    他要的是能为他所用的林青雨,而不是一具被酷刑摧残过的躯壳。

    看着江澈无言以对的模样,林青雨只觉得心中郁结数月的闷气。

    在这一刻,尽数吐出,畅快淋漓。

    她输了天下,输了阵营,输了未来。

    可就在刚刚,就在这方寸之地,她用自己的命作为赌注,扳回了一城。

    她看着眼前这个算无遗策,将整个应天朝堂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。

   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“无奈”这种情绪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“江澈啊江澈,你赢了天下,却还是输给了我一次。”

    江澈看着她,紧绷的脸部线条,慢慢柔和下来。

    他也笑了,带着几分自嘲,几分无奈,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。

    “是,你赢了。”

    他坦然承认。

    这个女人,确实总能给他带来“惊喜”。

    他不再纠缠于此。

    对他而言,一个林青雨,还不值得他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眼下,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。

    “看好她。”

    江澈对守在门口的亲信下令。

    他转过身,不再看林青雨一眼。

    大步流星地走出小院。

    门外,战马早已等候多时。

    江澈利落翻身上马,缰绳一抖。

    “驾!”

    他没有丝毫停留,朝着皇宫的方向,绝尘而去。

    朱棣还在乾清宫等着他的捷报,那些被捕的建文旧臣,生死只在燕王一念之间。

    乾清宫的铜炉里,上好的龙涎香正无声燃烧,烟气袅袅,却压不住殿内隐隐浮动的血腥气。

    应天城破了,但杀戮的余音还在梁柱间回荡。

    江澈一身玄色飞鱼服,踏入殿门。

    他走得不快,步伐却沉稳如山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旧王朝的尸骸上。

    金砖地面光可鉴人,倒映出他冷峻的身影,一路延伸至那九阶之上的龙椅。

    龙椅上坐着的男人,正是这天下新的主人,燕王朱棣。

    他未穿龙袍,仅着一身常服,但那份威压,比龙袍本身更让人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他似乎有些疲惫,眼下带着血丝,却依旧锐利如鹰。

    “臣,江澈,叩见殿下。”

    江澈单膝跪地,声音平直,没有一丝波澜。

    “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朱棣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他抬了抬手,目光落在江澈递上的那卷名册。

    太监连忙上前,小心翼翼接过,呈到御前。

    朱棣展开名册,手指缓缓划过上面一个个朱砂勾勒的名字。

    方孝孺、齐泰……

    每一个名字,都曾是建文朝堂上响当当的人物。

    如今,不过是阶下之囚,生死只在他一念。

    “朝中吵得厉害。”

    朱棣将名册合上,随手丢在御案,“有人说,杀,斩草除根,永绝后患,也有人说,留,彰显仁德,收拢人心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江澈,眼神深邃。

    “你的看法呢?”

    这不是一道简单的问询。

    新朝初立,根基未稳。

    杀伐过重恐致天下汹汹;宽仁过度又怕旧党复燃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。

    江澈垂着眼,仿佛在思索。

    其实答案早已在他心中。

    他来时的路上,就已经将所有人的命运,一一称量,定了价码。

    “殿下,杀与留,并非只能择一。”

    江澈抬起头,迎上朱棣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臣以为,当分而治之。”

    朱棣眉毛一挑,示意他继续。

    “首恶者,必诛。”

    江澈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以方孝孺为首的一批人,是建文朝的精神支柱,他们不死,天下读书人的脊梁就断不了,那些心怀故国的人,就永远存着念想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不但要杀,还要明正典刑,昭告天下,要让所有人都看见,与殿下为敌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语气更寒。

    “要诛的,不只是他们的命,更是建文朝在天下人心里的那点‘正统’。”

    朱棣的指节,在御案上轻轻敲击。

    一下,又一下。

    殿内死寂,只有这叩击声,像是催命的鼓点。

    他没有说好,也没有说不好。

    江澈继续道:“其次,可用者,当用。”

    “名册上,有相当一部分人,才华有,忠心却未必,他们忠的不是朱允炆,而是头顶的乌纱,是家族的富贵。”

    “对这些人,诏狱的酷刑是最好的敲门砖。”

    “让他们怕,让他们疼,让他们明白求死都是奢望。”

    他的嘴角,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

    “等他们崩溃之后,再许以高官厚禄。一个巴掌,一颗甜枣,恩威并施,不怕他们不为殿下卖命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人一旦投诚,便是插入旧臣内部的一把尖刀,能替我们挖出更多潜藏的钉子,其用处,远胜于一群死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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