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新网址:www.23uswx.la
贾正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,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,连连点头:“好,好!”这时,王明远适时问道:“贾大人,那眼下我等手头这些尚未整理完毕的档案……”
“哎呀!”贾正清立刻接口,语气带着一种“这还用问”的爽快。
“什么活能有这关乎河防大计、救万民于水火的大事重要?三位当前的首要之务,便是专心将‘束水攻沙’法的相关论证、数据补充完善,撰写成条陈清晰的正式奏报文稿!
之前那些琐碎档案,三位不必再费心了,老夫会立刻行文翰林院,让他们再派几个得力的人手过来接手,断不会耽误了文渊阁的公务!”
他顿了顿,环顾了一下这间偏殿,大手一挥,显得极为慷慨体贴:“至于此处,三位尽管安心使用!后续来的翰林院同僚,老夫会安排他们在旁边的值房办公,绝不会前来打扰三位清静!三位只需心无旁骛,将此利国利民之策完善妥当即可!呵呵,放心,一切有老夫安排!”
王明远心中明了,这是贾正清在卖好,也是划清界限,避免再有人来分润功劳,或者打扰到他们。他再次拱手:“如此,有劳大人费心安排了。”
“应该的,应该的!”贾正清笑容可掬,又勉励了三人几句,诸如“好好干”、“前途无量”之类,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,那轻快的步伐,仿佛年轻了十岁。
望着贾正清消失的背影,偏殿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。
常善德长长地、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,感觉整个肩膀都松快了不少。
他看向王明远,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一种重获新生般的振奋。虽然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杨尚书的威势之下,但能够挺直腰杆说话,不用再时刻担心被上官欺压、功劳被夺,这种感觉,他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了。
王明远对他微微点头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他心中亦是感慨,这贾正清前倨后恭,变脸如翻书,固然令人不齿,但也再次印证了在这官场之中,实力与人脉的重要性。
若没有陈香这层关系,没有那实实在在的模型作为依仗,恐怕他们三人,依旧要在这文渊阁中,如同常修撰过去数年一般,默默无闻地做着“老黄牛”。
“好了,既然贾大人已发话,我们便抓紧时间,将后续文书尽快完善。”王明远收敛心神,对陈香和常善德说道。
陈香默默点头,重新拿起了笔。常善德也立刻应声,干劲十足地铺开了稿纸。
三人不再耽搁,利用下午的时间,通力合作,将“束水攻沙”法的理论依据、模型演示结论、所需工料估算、预期效益以及可能存在的风险与应对策略,一一详细撰写、核对、誊抄清楚。
常善德更是将模型的一些关键细节绘制了清晰的附图。
待到日落西山,下值的钟声再次敲响时,一份内容详实、条理清晰的正式文书已然完成。
王明远仔细检查了一遍,确认无误后,便由常善德送去给了贾正清。
而杨尚书那边,办事果然雷厉风行,待文渊阁递交的文书呈上去后便立刻着手安排。
三日后上午朝会刚散,那件凝聚了王明远、陈香、常善德三人心血的水利模型,便被工部几位得力官员小心翼翼地运送至宫中一处宽敞明亮的偏殿。此处光线充足,最适合展示此类大型物件。
模型上山川宛然,河道逶迤,细节处甚至比在王明远那小厢房里时更显精致,显然是经过了工部高手的再次润色。
申时三刻,偏殿内静悄悄的,唯有熏香袅袅。
年迈的皇帝身着明黄色常服,负手立于那巨大的沙盘模型前。他面容虽难掩倦色,一双眼睛却依旧深邃,此刻正带着审视的目光,缓缓扫过模型中蜿蜒的河道、精细的堤岸以及起伏的山川地势。
他手中,还拿着那份关于“束水攻沙”法的详细策论文书。
杨尚书恭敬地侍立在一侧,距离恰到好处。他见皇帝目光停留,便适时上前一步,言简意赅地阐述起此法的核心原理与预期成效。他的声音不高,但吐字清晰,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沉稳。
说到关键处,他便会示意一旁侍立的工部官员进行操作演示。当清水自水箱流出,在开阔河道中缓缓流淌,沉积下代表泥沙的细沙;而后河道被活动挡板“束窄”,水流瞬间加速,变得湍急,将刚刚沉积的细沙重新卷起,冲刷向下游时……
皇帝捧着奏章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,眉梢微微挑起。
他没有立刻表态,而是就着模型,指向几个关键点,连续发问。
问题个个切中要害:此法在不同水文条件的河段适用性如何?工程耗费与历年征发民夫疏浚相比,长远孰省?对漕运航道水深是利是弊?若遇特大洪水,束水堤坝自身风险几何?
杨尚书显然早有准备,依据手中王明远三人整理的详实资料和自己多年的治水经验,一一从容作答,条理清晰,数据确凿。他并未夸大此法-功效,也坦诚指出了可能存在的风险与应对之策,显得极为务实。
待杨尚书奏对完毕,退回原位,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。
皇帝将手中的奏章轻轻放在御案上,目光却未离开那模型,仿佛在权衡斟酌。
就在这时,他忽然侧过头,目光转向一直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太子,语气平淡地开口:“太子,你觉得此模型,此法,如何?”
最新网址:www.23uswx.l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