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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.北平围城.新的任务.重任在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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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间悄然滑入一九四八年十二月。

    北平的冬天来得格外早,也格外酷烈。寒风像刀子一样,从塞外呼啸而来,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,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肆意飞扬。

    街头巷尾,行人希少,个个裹紧单薄的衣衫,行色匆匆,脸上写满了惶然与麻木。

    战争的阴云,已经沉沉地压在这座千年古都的上空,浓得化不开。

    进入十二月中旬,城外的炮声日渐清晰。

    起初是隐隐的闷雷,从极远处传来,沉闷而断续,像是天边的鼓点。渐渐地,那声音越来越近,越来越密,有时甚至能听到尖锐的呼啸划过空气,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爆炸巨响。

    夜晚,站在院子里,能清晰地看到东南、西南方向的天际,不时被一闪即逝的火光映红,如同狰狞的伤口在黑暗中绽开。

    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在死寂的城市里悄然流窜,带着恐惧,也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的期盼。

    “听说……昌平解放了?”

    “何止昌平!沙河、丰台、通县……都一样!”

    “石景山那边的钢厂,好像也停了,听说工人组织了护厂队,不让破坏……”

    “门头沟的煤也运不进来了!这下可好,冬天怎么过?”

    “机场那边天天挨炮,飞机起降都难,上面的大官儿们,怕是飞不走咯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,这回真是‘瓮中捉鳖’了……几十万大军,困在城里,粮食够吃几天?”

    街头巷尾,压低声音的议论无处不在。

    粮店早已关门大吉,偶尔有黑市粮流出,价格已涨到令人绝望的天文数字,且只收银元、金条,或者以物易物。

    煤炭更是成了奢侈品,寻常人家连取暖都成了奢望,只能靠捡拾一切可燃之物,艰难熬过漫漫寒夜。

    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。有钱有势的,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南下或去了天津,留下的大多是走不了的普通百姓,以及那些被严令困守的军队。

    但在这绝望的底色上,另一种力量也在悄然萌动、积聚,如同冰封大地之下顽强涌动的暖流。

    地下党组织,迎来了自潜伏以来最紧张、最关键,也最充满希望的时期。

    根据上级紧急而明确的指示,一场大规模的“护厂护校”运动,在北平城内秘密而迅速地展开。

    各大工厂、学校、医院、报社、电台、银行、仓库……凡是有重要设备、资产、档案、仪器的地方,地下党员和早已联系好的进步群众,被秘密动员起来。

    他们的任务清晰而艰巨:保护这些人民财产,防止国党军队在撤退前进行有组织的破坏,也防止溃兵、特务、地痞流氓趁乱抢劫。

    绘制详细的工厂区、学校区、重要设施的地图,搜集城内部队布防、弹药库、指挥所等军事情报,为城外日夜兼程赶来的解放军攻城部队提供尽可能准确的支持。

    对国党中下层军官、政府职员、技术人员展开政治攻势,散发传单,寄送信件,陈述利害,劝告他们认清形势,保护公共财产,为自己留条后路。

    斗争的形式多种多样,隐蔽而有效。

    在工厂,工人们以“防止机器被流弹损坏”为由,组织起来轮流值守,将重要的机床部件拆卸、隐藏,或者用沙包、木板保护起来。

    在学校,师生们将珍贵的图书、仪器转移到地下室或秘密地点封存,学生自治会出面,组织巡逻队,日夜守护校园。

    在报社、电台,工作人员想尽办法保护印刷设备、发射机,确保在关键时刻,人民的声音能够发出去。

    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,正在这座即将迎来黎明的城市里悄悄织就。

    每一个秘密联络点,都成了忙碌的枢纽;每一个地下工作者,都像上紧了发条的齿轮,在极高的风险下,超负荷地运转。

    芝麻胡同的秘密小院里,气氛也比往日更加凝重。

    阳光明坐在桌旁,对面是腰板挺得笔直、神情专注的焦大和焦二。

    经过持续不断的思想引导和技能训练,兄弟二人早已脱胎换骨。他们眼中曾经的懵懂与冲动,已被一种沉稳的坚毅所取代。

    虽然依旧称阳光明为“阳先生”,但那份信任与服从,早已超越了普通的邻里情分,近乎对信仰的追随。

    “形势,你们都看到了,也听到了。”阳光明的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,“城外,我们的队伍已经完成了合围。城内,敌人已成困兽,但正因如此,他们最后的反扑和破坏,可能会更加疯狂。”

    焦大重重点头,眼神锐利:“阳先生,我们明白。狗急跳墙,越是到最后,越不能松懈。”

    焦二也瓮声瓮气地接口:“对!咱们盼了这么久,眼看天就要亮了,绝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!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阳光明对他们的觉悟很满意,“接下来一段时间,我们的任务可能会更重,风险也会更高。你们要做好准备,随时可能有紧急任务。家里的老人,要安抚好,我们的行动,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,免得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您放心,家里我们都交代好了,就说现在外面乱,您给我们找的零活多,可能经常不回家。”焦大回答道,“我爹娘都知道您是我们的恩人,跟着您做事,他们放心。”

    焦二补充道:“我爹还说了,让我们听您的话,多长心眼,别给阳先生惹麻烦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心中微暖,焦师傅是个明白人。

    “好。最近多留意街面上的情况,特别是那些有军队驻守或者重要的工厂、仓库附近,有没有异常的车辆、人员调动,或者准备堆积破坏材料的迹象。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,及时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兄弟二人齐声应道。

    布置完任务,阳光明又强调了一遍隐蔽和安全纪律,才让两人离开。

    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沉稳背影,阳光明轻轻舒了口气。这两个帮手,如今已堪大用,是他手中重要的力量。

    只是,他隐隐感觉到,更重大的任务,或许很快就要落到肩上了。城内的护厂护校运动如火如荼,组织上不可能让他一直闲置。

    果然,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。

    十二月二十八日,一个阴冷的下午,阳光明照例来到朱老师家。

    书房里生着一个不大的炭盆,但室温依然不高,呵气成雾。

    进行完例行的学习与简单情况交流后,朱明轩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。

    他起身检查了一下,然后坐回阳光明对面,声音压得极低:

    “光明,上级有重要任务下达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精神一振,立刻坐直身体,目光专注地看向老师。

    “北平广播电台,是我们必须全力保护的重点单位之一。”朱明轩缓缓说道,“舆论阵地的重要性,不言而喻。它不仅是敌人的喉舌,未来也将是我们向北平人民、向全国乃至世界发出声音的关键平台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为了应对敌人可能的破坏,地下党早已在电台内部秘密组织了‘护台队’。

    护台队的队长,是电台的副台长高天霖同志,一位资深的经验丰富的地下党员。

    在高台长的周密组织和领导下,护台队目前已经基本控制了电台内部的局势,争取到了大多数技术人员和职工的理解与支持。

    他们将电台的设备、档案保护得很好,并随时准备在关键时刻,让北平的空中电波发出属于人民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朱明轩的语气没有丝毫轻松:“但是,形势依然极其严峻。广播电台是敌特名单上排在前列的重点破坏目标。尤其是现在,敌人穷途末路,很可能狗急跳墙。

    目前,护台队下面分设统战组、技术组、宣传组和武装组。其他各组工作开展相对顺利,但武装组的压力非常大。”

    他的眉头紧紧锁起:“武装组现有的人员,只有电台原有的八名警卫,以及高台长最近临时争取、组织起来的四名进步群众——都是电台职工的家属。总共十二个人,却只有一把手枪!”

    朱明轩加重了语气,“而且这十二个人里,没有一个正式党员,都是临时争取的进步群众。

    觉悟和纪律性虽有,但缺乏核心骨干,缺乏战斗经验,更缺乏武器。

    靠他们来保卫整个电台,抵御可能出现的武装破坏,力量太过薄弱了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静静地听着,心中已然明了。

    “现在,‘护厂护校’运动全面铺开,各处都需要人手,保护压力都很大。高台长向上级紧急求援。经过组织慎重考虑,决定临时抽调你过去,协助高台长,重点加强武装组的工作。”

    朱明轩的目光直视阳光明,带着组织的信任与重托:“你的能力、胆识,尤其是枪法和应变能力,组织上是了解的。这次任务很危险,但意义重大。光明同志,你有什么想法?”

    阳光明没有任何犹豫,挺直腰板,低声道:“坚决服从组织安排!保证完成任务!”

    但他随即提出一个问题:“老师,任务我义不容辞。不过,武装保卫工作,单靠我一个人,力量依然有限。我能否将焦大、焦二也带过去?

    他们兄弟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、学习和一些外围任务的锻炼,思想觉悟有很大提高,身手好,胆大心细,对我也绝对信任。

    有他们协助,我能更有把握。”

    朱明轩沉吟片刻,点了点头:“你的考虑有道理。焦家兄弟的情况,你之前有过详细汇报,组织上也有所了解。

    在当前特殊时期,将他们作为可靠的进步群众力量使用,是可以的。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他话锋一转,强调道:“具体如何安排他们的岗位,能否进入电台,以及进去后以什么身份开展工作,这需要由电台的最高领导——高台长来决定。我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复,我们必须尊重一线同志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阳光明点头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朱明轩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小纸条,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一个地址和两句话,“这是接头地点和暗号。接头地点就是高台长在电台的办公室。明天上午九点,你准时过去。

    从见面那一刻起,直到任务结束,你将暂时脱离与我这里的单线联系,直接接受高台长的领导。一切行动,听从他的指挥。”

    他将纸条推到阳光明面前,阳光明仔细看了一遍,将地址和暗号牢牢记住。

    朱明轩随即划燃火柴,将纸条烧成灰烬。

    “记住,光明。”朱明轩最后叮嘱,语气深沉,“电台是敌人的重点目标,此去危险重重。既要大胆开展工作,又要时刻注意保护自己,保护同志。你的安全,同样关系到任务的成败。”

    “请老师放心,我会谨慎行事。”阳光明郑重承诺。

    离开朱老师家时,天色已近黄昏。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,打在脸上生疼。阳光明裹紧了棉袍,步伐沉稳地走在清冷寂寥的胡同里。

    回到家,他没有立刻向家人透露什么,只是说朱老师那里可能有个不错的工作机会,正在帮他联系,过两天或许要去见见人。

    家人听了,虽有些好奇,但出于对朱老师的信任和对儿子本事的认可,并未多问。

    这一夜,阳光明睡得并不踏实。

    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天可能遇到的情况,思考着如何向高台长介绍自己,如何说明焦大焦二的情况,以及到了电台后,面对那样一个人员复杂、局势微妙的环境,该如何迅速打开局面。

    第二天,十二月二十九日,天空依旧阴沉。

    阳光明换上了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——这是他能拿出的最体面的行头。去北平广播电台这样的重要单位,穿一身得体的高档服装,更便于行事。

    上午八点三刻,他准时来到了西长安街。

    北平广播电台的办公楼是一栋灰扑扑的西式三层建筑,临街而立,看起来并不起眼。门口有警卫站岗,进出的人员都需要出示证件或接受盘问。

    阳光明深吸一口气,平复心绪,迈步向大门走去。

    “站住!干什么的?”站岗的士兵横过步枪,拦住了他,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。

    “长官,我是来见高天霖副台长的。是他约我来的。”阳光明神色平静,语气自然。

    “高副台长?”士兵看了看他,语气稍缓,“有预约吗?证件?”

    “有的,是高台长让我这个时间过来找他,说是有工作上的事情。我叫阳光明,麻烦您通报一声。”阳光明不卑不亢地回答。

    士兵示意他稍等,转身走进门房,应该是去打电话核实。过了一会儿,士兵走出来,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:“高副台长让你上去,他的办公室在三楼最东头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阳光明点点头,迈步走进了广播电台的大门。

    楼内比外面温暖一些,但光线昏暗,气氛肃穆。走廊里偶尔有穿着中山装的工作人员匆匆走过,都低着头,很少交谈。

    阳光明按照指示走上三楼,来到最东侧那间挂着“副台长办公室”铭牌的房门前。他再次定了定神,抬手,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。

    “请进。”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但中气十足的男声。

    阳光明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办公室不大,陈设简单。一张宽大的旧办公桌,几把椅子,一个文件柜,墙上挂着一幅北平城区图。窗户紧闭着,窗帘拉了一半,室内光线有些不足。

    办公桌后,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。

    他穿着熨烫平整的深灰色中山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戴着一副黑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不大,却透着一股沉稳干练的光芒。此刻,他正放下手中的钢笔,抬起头看向门口。

    这就是高天霖副台长,北平地下党在广播电台的负责人。

    阳光明反手轻轻关上门,向前走了两步,在距离办公桌约两米处停下,按照约定的暗号,用一种略显拘谨但又带着点期待的语气开口:

    “高台长,您好。我是朱老师介绍来的,他说您这里可能需要一个懂点文墨、也能跑跑腿的年轻人。”

    高天霖的目光在阳光明脸上停留了片刻,似乎在审视,也似乎在确认。

    随即,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温和笑容,接口道:“是老朱介绍的啊。他跟我提过,说他有个学生很机灵,字也写得好。我这边正好缺个能写会算、办事稳妥的人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“我叫阳光明。”阳光明微微躬身,“朱老师常提起您,说您学问大,待人宽厚。能有机会在您手下学习做事,是我的荣幸。”

    暗号对上了。

    高天霖眼中的审视之色彻底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志间的信任与凝重。

    他站起身,绕过办公桌,走到阳光明面前,伸出手:“阳光明同志,欢迎你!路上还顺利吗?”

    “顺利,高台长。”阳光明连忙握住对方的手。

    “坐,坐下说。”高天霖示意阳光明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自己则坐回原位,脸上的温和笑容收敛,恢复了工作时的严肃,“时间紧迫,客套话就不多说了。明轩同志应该已经把基本情况跟你介绍过了吧?”

    “是的,高台长。朱老师向我详细说明了电台目前的情况,以及护台队,特别是武装组面临的严峻形势。”阳光明坐直身体,简洁地回答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高天霖点点头,“那我就开门见山了。我们现在的处境,可以用‘危机四伏’来形容。敌人虽然已是困兽,但正因如此,才更加疯狂。广播电台,是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,甚至可能在最后时刻重点破坏的目标。”

    他指了指窗外:“你看,门口有他们的岗哨,楼里也有他们安排的眼线。

    我们表面上维持着正常工作,暗地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他们周旋。

    技术组、宣传组的同志们在积极准备,一旦时机成熟,就要让北平的广播发出解放的声音。

    但这一切的前提是,电台必须完好无损地掌握在我们手中,不能被破坏,更不能被夺走。”

    他的目光变得锐利:“武装组,就是保护这一切的盾牌和拳头。可是目前,这块盾牌太薄,这个拳头太软。十二个人,一把枪,防守这么大一栋楼,这么多的设备、人员,漏洞百出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认真地听着,没有插话。

    “你的情况,明轩同志通过紧急渠道向我做了详细说明。包括你的个人能力,特别是枪法和应变能力,以及你之前为组织完成的几次重要任务。”

    高天霖看着阳光明,语气中带着赞许和期望,“组织上派你过来,是雪中送炭,我们迫切需要一个能真正扛起武装保卫重任的骨干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此前,我已经以‘防止散兵游勇、地痞流氓趁乱破坏电台设施’为由,说服了台长——他是个老派的技术官僚,只想保住电台和自己——同意增加几名‘有能力的警卫人员’。编制和岗位,我已经提前做了安排。”

    高天霖压低声音:“我准备让你担任电台警卫科的科长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心中一动,这个起点比他预想的要高。

    “原警卫科的科长叫刘振武,三十出头,练过几年功夫,身手不错,为人也算正直,对国党那套早就失望了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在我的争取下,他已经成为可靠的进步群众,对保护电台有很强的责任感。

    但他枪法一般,缺乏指挥经验,面对复杂局面的决断力也不足。”

    高天霖继续道:“我跟他谈过,为了加强保卫力量,需要请一位更有能力的同志来主导警卫科的工作。他对此表示理解和支持,愿意担任副手,配合你的工作。

    你对外公开的身份和说辞,是我的‘表侄’。”

    高天霖继续安排,“家里以前送你去学过武,也练过枪法,身手不错。

    如今时局动荡,家里不放心,托我帮你找个稳妥的差事。

    正好电台要增加警卫,我就把你安排进来了。

    有我这个副台长‘表叔’做背景,你空降过来直接当科长,虽然会有些闲话,但在这个节骨眼上,台里也没人有精力深究,大体上说得过去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迅速消化着这些信息,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了,高台长。这个身份安排很妥当。”

    “你当前最重要的任务,有两件。”高天霖的神色更加严肃,“第一,也是当务之急,就是获取武器!一把枪,十二个人,根本形成不了战斗力。我们必须尽快搞到更多的枪支弹药,至少要让核心的保卫人员武装起来。这件事,你有办法吗?”

    阳光明迎向高天霖探询的目光,语气沉稳而坚定:“高台长,武器的问题,交给我来解决。敌人手中的武器,就是我们最好的来源。我会想办法,尽快搞到一批枪支弹药,武装我们的同志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把话说满,但那种笃定的态度,让高天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慰。

    他听朱明轩提过这个年轻人的行动力很强,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。

    “好!有你这句话,我心里就踏实了一半!”高天霖重重一拍桌子,“第二件事,就是继续增加可靠的人手。现有的十二个人是基础,但还不够。我们需要更多思想可靠、身体强壮、敢于斗争的同志加入武装保卫的队伍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立刻接过话头:“高台长,关于人手,我正好有两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向您推荐。”

    他随即将焦大、焦二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:两人的家庭背景、阶级成分、性格品行,特别是经过他这段时间有意识的引导、培训和几次外围任务的锻炼后,思想上的进步与觉悟的提高。

    他重点强调了两人过人的身体素质、一定的拳脚功夫、对阳光明本人的绝对信任与感恩,以及他们强烈的、朴素的改变现状的愿望。

    “他们兄弟二人,目前只能算是觉悟较高的进步群众,还不是组织成员。但他们的忠诚和勇气,我可以担保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最后说道:“如果能把他们吸收进警卫科,一定能极大增强我们的保卫力量,而且值得信任。”

    高天霖听完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思考了片刻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身家清白,根正苗红,有武力,思想也在进步,而且对你个人高度信任和服从……”

    他缓缓点头,“在当前用人之际,确实是很好的人选。正式员工的身份,我来解决。电台现在人心惶惶,走的人不少,空出一些编制,安排两个人进来,以‘招募可靠青壮加强保卫’的名义,问题不大。岗位就安排在警卫科,归你直接领导。”

    他拍板决定:“你今天回去就可以安排一下,跟他们说清楚情况。如果愿意,明天就带他们过来报到。对外,就说是你介绍来的同乡或朋友,身手好,信得过。”

    “是!明天一定准时前来报到!”阳光明心中一喜。有焦大焦二在身边,他开展工作无疑会顺手许多。

    “别谢我,都是为了工作。”

    高天霖摆摆手,神情依旧凝重,“光明同志,我把警卫科交给你,就是把电台武装保卫的重担压在了你肩上。

    这里的局势很复杂,楼里除了我们的人,还有倾向不明的普通职工,更有敌人安插或拉拢的眼线。

    你既要迅速掌握队伍,形成战斗力,又要时刻保持警惕,防止内部出问题。”

    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掀开窗帘一角,看了一眼楼下街道上偶尔驶过的军车,沉声道:

    “暴风雨就要来了。我们要做的,就是在这栋楼里,筑起一道敌人无法摧毁的防线。让北平的声音,最终能由我们发出。有信心吗?”

    阳光明站起身,挺直脊梁,目光坚定地看向高天霖:“请高台长放心!坚决完成任务!绝不让敌人破坏电台的阴谋得逞!”

    “好!”高天霖转过身,用力拍了拍阳光明的肩膀,“今天你先回去准备。明天上午,带着你的人,正式来警卫科上任。我会把刘振武和其他人召集起来,宣布任命。剩下的,就看你的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离开高天霖的办公室,阳光明感觉肩头沉甸甸的。

    他没有在电台多做停留,径直离开,回到了四合院。

    他没有先回东跨院自己家,而是直接去了前院焦家。

    焦师傅焦振山的腿伤早已痊愈,如今又能健步如飞。焦家的日子,在阳光明时不时的接济和焦大焦二偶尔能接到一些“零活”的情况下,比院里大多数人家要好过一些,至少能勉强吃饱饭。

    看到阳光明进来,正在院里劈柴的焦振山放下斧子,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手,笑着招呼:“阳先生来了!快屋里坐!老大老二去旁边挑水了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焦师傅,不用客气。”阳光明笑着摆手,“我来是有点事,想跟您,还有焦大哥、焦二哥商量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阳先生您尽管说!”焦振山把阳光明让进堂屋,焦大娘也忙从里屋出来倒水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焦大和焦二挑着水回来了。见到阳光明,两人都很高兴,放下水桶就凑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阳先生,是不是又有‘活’了?”焦二性子急,压低声音,带着期待问道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,他们跟着阳光明在芝麻胡同学习,偶尔执行一些观察、传递消息的简单任务,虽然不明白全貌,但那种参与“大事”的兴奋感和价值感,让他们对阳光明的每一次召唤都充满热情。

    焦大虽然没说话,但眼神也同样灼灼地看着阳光明。

    阳光明看了看焦家三人,神色认真起来:“焦师傅,大娘,焦大哥,焦二哥,今天来,确实是有个重要的机会,想问问你们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他斟酌了一下词语,决定用一种他们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开口:“我有个表叔,在北平广播电台当副台长。他看我整天给人翻译文稿不是长久之计,如今时局又乱,就想帮我找个稳定点的正式工作。”

    焦家三口人都竖起耳朵听着。

    “正好,广播电台那边,因为现在外面太乱,怕有坏人趁火打劫,想增加几个有本事的警卫,加强保卫。我表叔就推荐了我,让我去警卫科工作,而且一去,就让我当科长。”

    “科长?”焦振山吃了一惊,“阳先生,这可是个好差事啊!电台那是正经单位,一进去就是科长,月薪肯定不少!”

    焦大焦二也露出惊讶和羡慕的神色。

    阳光明点点头:“机会确实难得。不过,我一个人过去,心里有点没底。那警卫科原来有些人,我一个空降的科长,怕镇不住场面。

    我就跟我表叔提了,说我有两个信得过的朋友,身手好,人也本分可靠,能不能一起带过去,也有个照应。我表叔同意了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焦大焦二:“就是说,如果你们愿意,可以跟我一起去电台警卫科,当正式的警卫。

    我问过了,每个月工资有二十四块大洋。工作算是稳定,就是……现在这年月,当警卫,尤其是保卫电台这样的地方,可能会有些危险。你们得想清楚。”

    二十四块大洋!

    焦家几口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在这个银元重新成为硬通货,且购买力惊人的时候,二十四块大洋一个月,对于焦家这样的家庭来说,简直是一笔巨款!足以让全家过上远比现在宽裕得多的生活,甚至还能有些积蓄。

    焦振山首先反应过来,他看了一眼两个儿子,又看看阳光明,语气激动又带着感激:

    “阳先生!这……这让我们说什么好!这么好的事,您还惦记着我们家这两个傻小子!

    危险?这年月,干啥不危险?在家待着就没危险了?饿死也是死!”

    他转向两个儿子,声音洪亮:“老大,老二!这是阳先生抬举你们,给你们指了一条明路!正式工作,电台的警卫,还有二十四块大洋!你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跟着阳先生,准没错!就算真有危险,那也是为了保护正经地方,值!”

    焦大娘也连连点头,抹着眼角:“阳先生,您对我们家的大恩,我们这辈子都报答不完……这工作,好!太好了!老大老二,你们可得好好干,听阳先生的话,不能给阳先生丢脸!”

    焦大和焦二早已激动得满脸通红。尤其是焦二,拳头攥得紧紧的,恨不得现在就跟着阳光明走。

    焦大相对沉稳些,他压下心头的激动,向前一步,对着阳光明,深深鞠了一躬,声音有些哽咽:

    “阳先生……我嘴笨,不会说漂亮话。但我焦大这条命,早就交给您了!您去哪儿,我们就跟到哪儿!

    别说当警卫,就是上刀山,下火海,我们兄弟也绝不皱一下眉头!这工作,我们干了!一定拼死干好,绝不给您丢人!”

    “对!大哥说得对!”焦二也连忙鞠躬,“阳先生,我们跟定您了!”

    看着焦家父子三人真挚而激动的反应,阳光明心中温暖。

    他扶起焦大焦二,正色道:“好,既然你们愿意,那咱们就说定了。明天上午,你们跟我一起去电台报到。对外,就说是我介绍的同乡朋友,身手好,信得过。到了那里,一切听安排,少说话,多观察,勤快做事。明白吗?”

    “明白!”兄弟二人异口同声。

    事情说定,阳光明又交代了几句明天集合的时间和注意事项,便离开了焦家。

    回到东跨院自己家时,已是中午。

    堂屋里,一家人正围坐在桌边准备吃午饭。饭菜简单,一盆白菜炖粉条,里面有几片腊肉,主食是杂面馒头,但在如今已算不错。

    看到阳光明回来,楚元君连忙起身:“光明回来了,正好吃饭。去哪儿了?一上午没见人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洗了手,在桌边坐下,一家人都看着他。

    他想了想,决定把事情告诉家人。毕竟,今后他要去电台上班,早出晚归,甚至可能夜不归宿,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
    “爹,娘,爷爷,有件事跟你们说。”阳光明拿起一个馒头,语气尽量放得平缓,“今天朱老师帮我联系了一个正式工作,成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?什么工作?”阳怀仁立刻关切地问。楚元君和阳汉章也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是北平广播电台,警卫科的科长。”阳光明说道。

    “广播电台?科长?”阳怀仁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喜色,“那可是好单位啊!一进去就是科长?朱先生真是出了大力了!”

    楚元君却微微蹙眉:“电台是好单位……可是,警卫科?现在外面这么乱,当警卫……会不会太危险了?”作为母亲,她首先想到的是儿子的安全。

    阳汉章捋着胡子,沉吟道:“警卫科……是要负责保卫电台安全的吧?如今这兵荒马乱的,确实责任不轻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早就料到家人会有担心,他解释道:“机会难得。朱老师也是费了很大人情,才通过他在电台当副台长的老同学,给我安排了这么个位置。高台长是我在电台的靠山,有他照应,安全上应该还好。

    朱老师和他的关系特别好,特意让我喊他表叔,假装是亲戚关系,有了这层表面上的对外关系,就算我刚去,应该也能很快站稳脚跟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顿了顿,继续道:“翻译文稿毕竟不是正式工作,不稳定,也不是长久之计。

    电台是正经单位,一入职就是科长,每月工资有三十八块银元。

    这样的机会,错过了,以后恐怕再也难找。

    朱老师一番好意,我也不能推辞,否则显得不识抬举。”

    “三十八块银元?”阳怀仁和楚元君同时惊呼。就连阳汉章也惊讶地抬了抬眉毛。

    这个数字,在这个年代,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,无疑是极高的收入。足以让一家人过上相当宽裕的生活,再不用为每日的嚼谷发愁。

    巨大的经济诱惑,稍稍冲淡了楚元君对危险的担忧,但她眉头依然没有舒展。

    阳怀仁则是喜忧参半。

    喜的是儿子有了如此好的前程和收入,忧的同样是那份工作的危险性。

    他斟酌着说道:“光明,钱多钱少是其次,你的安全最重要。警卫科长……要是真遇到歹人闹事或者兵乱,你可不能傻乎乎地冲在最前面啊!你现在是科长了,指挥下面的人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,点头道:“爹,您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高台长让我去,主要是觉得我有文化,能够管理好警卫科,手下那么多人,用不着我冲锋陷阵。

    具体事务,下面还有副科长和其他警卫。我会注意安全的。”

    这时,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阳汉章开口了。

    老人家的目光在孙子脸上停留片刻,缓缓说道:“怀仁,元君,你们也别太担心了。光明说得对,机会难得。电台是好单位,一入职就是科长,待遇又这么高,确实不能错过。”

    他放下筷子,语气沉稳:“光明是年轻小伙子,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。乱世出英雄,也出机会。

    现在这局势,躲是躲不过去的。出去工作,有所作为,才是正理。

    这份工作,各方面已经算是很好了,安全性……相对来说,比在街上跑动或者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,还是要高一些。再加上还有一个明面上的表叔台长照看着,应该问题不大。”

    老爷子在家中的地位和威望很高,他这么一说,阳怀仁和楚元君虽然依旧担心,但也不好再强烈反对了。

    楚元君叹了口气,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,叮嘱道:“那……你自己一定要千万小心。遇事别逞强,该躲就躲,该让就让。

    实在不行,工作不要了也行,咱们家现在……现在也饿不着了。”

    后面这句,她说得有些没底气,但关爱之情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娘。”阳光明温和地应道,“你们放心吧。我会照顾好自己。明天我就带焦家兄弟一起去报到。有他们俩在身边帮忙,我也踏实些。”

    “焦大焦二也去?”阳怀仁问。

    “嗯,我跟高台长说了,打算带他们两个一起过去。他们身手好,人也实在,能帮上忙。他们家里也困难,有这么个稳定收入,是好事。”阳光明解释。

    “那倒是。焦家兄弟是实在人,有他们在你身边,我们也放心点。”阳怀仁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一顿饭在略显复杂的气氛中吃完。既有对高薪厚职的欣喜,也有对未知风险的忧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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