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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青木门隐士》第三部第43章:学院试炼,实战磨砺成栋梁青木峰的晨雾裹着松针与柏叶的清苦,如一匹被山泉浸得透亮的素绫,层层叠叠缠在黛色山肩。观星台的汉白玉栏杆凝着整夜未散的夜露,指尖轻触便觉沁骨的凉,顺着指缝钻进袖口,激得人打了个轻颤。云逍已在栏边立了一个时辰,月白道袍的衣摆绣着细密青云纹,被山风推得轻轻打旋,袍角扫过栏杆时,带起一串细碎露珠,倒似真有云气在襟袖间流转。他左手三指捻着三枚鸽蛋大小的青玉佩,莹润玉质里藏着细碎灵光,在晨雾中忽明忽暗——这是此次试炼的传讯法器,每一枚都以灵脉精气炼化,五名弟子的性命便系于这方寸玉间,稍有异动便会发出警示微光。
身后脚步声沉实如敲青石,不用回头也知是楚昭南。玄色劲装绷着他挺拔肩背,腰间“逐风”剑的剑穗还滴着露水,走过时带起一缕湿意,混着剑鞘的冷香。这弟子向来如此,天还未亮便扎进校场练剑,剑穗上的露水总比旁人的晨霜更浓,掌心里的茧子也比同阶弟子厚上三分。
“师尊,十二组弟子已在广场点验完毕,每组五人无一缺席,名册弟子已核对三遍。”楚昭南抱拳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常年握剑的手掌带着厚茧,撞在玄色劲装袖口上发出沉闷声响,声音却稳得像铸铜的钟,“护灵符文拓本按份装订成册,每页都盖了学院朱砂印鉴;除煞符箓每人十张,分防潮油纸包妥,连备用朱砂砚台与狼毫笔都按人头分齐了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台下窃窃私语的弟子群,语气添了几分顾虑,“有几个新弟子私下议论,说青雾谷是百年前正邪大战的古战场,地下埋着无数煞尸,残煞至今未消,太过凶险;还有人掰着指头算,三日要守三处节点、除谷中散煞、救清溪村村民,三件事压下来,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,暗地里已有退意。”
云逍回过身,将一枚带着掌心温度的玉佩塞进他掌心。指尖触到弟子掌心里的薄茧,层层叠叠如老松皮,那是五年来每日天不亮便去校场挥剑三千次,被剑柄硬生生磨出的印记。“昭南,三年前你初下山除煞,在那座荒废山神庙里,还记得是谁救了你?”他望着台下渐渐聚起的人影,声音裹着晨雾的温润,如溪水流过青石,“那时你刚破炼气三层,心高气傲得像头初生牛犊,见了腐气缠身的煞祟便要硬闯,结果被邪煞缠了脚踝,疼得额角冒冷汗,连剑都快握不住。倒是你带的那个小师弟,才入门半年,攥着刚学的清心咒,腿肚子打着颤还挡在你身前,虽没伤着煞祟,却给我掷符救人留了空隙。你倒好,反过来护着他跌进供桌底下,沾了一身香灰,活像只刚滚过灶膛的灰雀。”
楚昭南的耳根腾地红了,耳尖绒毛在晨光里泛着粉。他垂着头,声音里带着几分赧然:“弟子不敢忘。若非师尊在暗处掷来那枚驱煞符,弟子怕是要把性命丢在那堆香灰里。”话音未落,他忽然顿住——师尊这话哪里是揭他的短,分明是点醒他:温室里养不出扛得住风雨的青松,这些弟子若连青雾谷的残煞都应付不了,将来如何守得住绵延千里的灵脉?
观星台下的演武广场已排得齐整,十二队人影像十二丛栽在青石板上的青松,身姿挺拔如箭。最靠前的一组里,林砚秋正低头拢着杏色行囊,水绿色裙衫衬得她面色如浸了三月春水的羊脂玉,发间那枚黄杨木发簪磨得油亮——那是她入门时母亲亲手刻的,簪头雕着朵小小的白玉兰,花瓣纹路清晰可辨,如今还留着母亲掌心常年握针的薄茧触感。她指尖刚触到行囊里冰凉的朱砂盒,身旁便传来“噌噌”的擦剑声,节奏急促而有力,带着金属特有的锐响。抬眼便见沈惊鸿正反复拭着佩剑“惊蛰”,银白剑身在晨光里晃出冷森森的光,剑刃映着他紧蹙的眉峰,连眼尾的弧度都透着出鞘般的凌厉。他腰间剑穗是深青色的,与劲装颜色相配,穗尖垂着颗小小的墨玉珠,随着擦剑的动作轻轻晃动,撞在剑鞘上发出细碎声响。
“砚秋师姐,你说这试炼是来真的?”方晓生的声音带着点颤,这少年穿一身新做的灰道袍,领口还挂着没拆干净的棉线头,手里攥着张除煞符箓,指节捏得泛白,连指缝里都渗着汗,“我听厨房的张婶说,青雾谷里有会吃人的邪煞,舌头比刀子还利,一口能咬断人的胳膊……”
林砚秋刚要开口,便瞥见沈惊鸿投来的目光——眉峰皱得更紧,嘴角往下撇着,分明是嫌方晓生聒噪,可那双深黑眼眸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,像怕她被这少年的胡话吓着。她拢了拢耳侧的碎发,指尖轻轻碰了碰发簪,声音柔得像山涧流水:“张婶的话当不得真,她还说过后山有会吐金子的兔子呢。”见方晓生脸色稍缓,她话锋一转,“不过沈师兄既在认真备剑,我们总不能拖后腿。你看你符箓都攥皱了,待会儿真遇着事,怕是连符角都摸不着,倒要被松鼠抢去当垫子。”
沈惊鸿的擦剑动作顿了顿,剑穗上的露水“嗒”地滴在青石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他轻哼一声,语气硬得像铁块:“少废话!进山后听我号令——我主攻,砚秋绘符,赵师兄和李师姐护着村民,方晓生你……”他瞥了眼少年攥着符箓的手,喉结动了动,声音不自觉软了半分,“你跟在我身侧,看清楚了再抛符,别砸到自己人,也别被耗子吓破胆。”
云逍的声音忽然从观星台飘下来,裹着灵力,如晨钟撞在每个人耳里,震得人耳膜微微发麻:“青雾谷灵脉本是环形流转,如大地的血脉般生生不息。百年前除煞大战,三道节点被生生震断,残煞盘踞谷中,更如毒水般溢向谷外清溪村——作物枯萎,村民染煞,皆因此故。三日为期,需做三件事:固节点、除残煞、救村民。”他顿了顿,指尖捏着的玉佩泛出微光,“此玉可传讯求救,但求救之时,便是试炼失败之日。修行之路,从来没有临阵退缩的栋梁。”
话音刚落,十二组弟子便踏着晨露依次踏上山路。林砚秋一组走在中间位置,方晓生的话匣子从出发起就没合上过,一会儿拽着赵师兄的衣袖问邪煞长不长眼睛,一会儿凑到林砚秋身边担心朱砂不够用,连路边飞过一只灰雀都要惊呼半天,说那是“煞鸟变的”。赵师兄被他缠得没法,从行囊里摸出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塞他嘴里,板着脸道:“再吵就把你丢在山路上喂松鼠,让你看看松鼠长不长眼睛,会不会吃胆小鬼。”方晓生嚼着桂花糕,甜香漫开,嘴甜得像抹了蜜:“赵师兄最好了,比我娘还疼我,我娘都舍不得给我买桂花糕呢。”沈惊鸿始终走在队伍最前方,“惊蛰”剑斜挎在肩,剑柄上的深色缠绳被他握得发热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着两侧的树林,连草叶上的露珠滚动、枝桠间的虫鸣异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——晨光透过枝叶洒下来,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,倒比平日在学院里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凌厉。
正午的日头毒得像火,晒得人头皮发晕,青雾谷的谷口终于出现在前方。灰雾如煮烂的棉絮般裹在谷口,浓得化不开,吸进鼻腔带着股铁锈混着腐臭的腥甜,林砚秋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,丹田处的灵力都跟着躁动起来。她慌忙从行囊里摸出清心丹,油纸包着三颗,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,分给众人时特意叮嘱:“这雾里有残煞之气,先服下稳住心神,别让煞气侵了经脉。尤其是晓生,含在嘴里别嚼,免得等会儿喊苦。”
沈惊鸿第一个踏入谷中,脚尖刚沾地,左侧灌木丛便传来“簌簌”的响动,像有什么东西在草叶间快速穿梭,带着枯叶碎裂的声响。他拔剑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,银白剑光劈开灰雾,“噌”的一声劈在地上,火星溅起——却见一只通体发黑的野兔窜了出来,身上的毛粘着枯萎的草叶,红眼睛像两簇淬了毒的鬼火,嘴里淌着粘稠的黑涎,落地时爪子踩在石头上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“是被煞气化形的妖兽。”他收剑时,剑刃上沾了几滴黑血,落在地上“滋滋”冒起白烟,空气中的腥臭味更浓了,“都打起精神,谷里的活物怕是都染了煞,连兔子都成了凶物。”
按出发前的计划,第一处灵脉节点便是谷心那棵老槐树。那树不知长了几百年,树干粗得要三个成年弟子手拉手才能合抱,皲裂的树皮上爬满了蛛网状的黑色纹路,像一条条僵死的毒蛇,从树根缠到枝桠,连最粗壮的枝柯都透着死气,不见半片绿叶。树下的杂草早已枯得像烧过的灰,一踩就碎成粉末,地面裂着细密的缝,缝里渗出淡淡的黑气,踩上去“咔嚓”作响,像是土地在痛苦**。林砚秋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,刚触到地面就像触到了寒冬的冰碴子,一股阴冷之气顺着指尖往上窜,冻得她指尖发麻,猛地缩回手——指尖已沾了层细密的黑灰,放在鼻尖一闻,是股混杂着腐叶、铁锈与尸臭的腥臭味,搓一搓便散在风里,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浑浊不堪。
“煞气已经侵进节点根基了。”她眉头拧成个川字,从行囊里取出护灵符文拓本,油纸页子被山风掀得哗哗响,边角都卷了起来,“我要半个时辰才能绘完,符文成型时最是脆弱,这段时间绝不能被打扰,哪怕是一只耗子窜过都可能前功尽弃。”
沈惊鸿二话不说,立刻在树下布了个简易警戒圈,赵师兄守左,李师姐守右,他自己站在林砚秋正前方,“惊蛰”剑横在胸前,剑刃映着老槐树狰狞的黑影,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。方晓生攥着符箓跟在沈惊鸿身后,手心的汗把符箓浸得发潮,边角都软了,他偷偷抬眼瞧林砚秋——她正低头研朱砂,狼毫笔悬在拓本上方,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,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抖,倒像是比临阵对决的将士还要专注几分。
朱砂在砚台里研得细腻如脂,林砚秋深吸一口气,将灵力缓缓聚在笔尖,指尖因运力而泛白。朱红色的线条在拓本上流转,起初如烈火般鲜红,带着灵力的暖意,可画到第三笔时,颜色突然暗了下去,像被冷水浇过的火苗,“呼”地化作一缕黑烟散了,只在纸上留下一道淡黑色的痕迹。
“怎、怎么回事?”方晓生的惊呼刚出口,就被沈惊鸿狠狠瞪了一眼,那眼神冷得像冰,吓得他赶紧捂住嘴,只敢从指缝里偷看。林砚秋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,指节泛白,连掌心都沁出了冷汗——她明明是按拓本一笔一画描的,灵力注入分毫不差,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,怎么会突然失效?母亲曾说过,绘符如做人,要顺其天性,不可强为,可这拓本是学院传下来的正统典籍,难道还会有错?她咬着下唇,余光瞥见老槐树上的黑色纹路似乎又深了几分,心里更急了。
“小心!”左侧突然传来赵师兄的暴喝,带着灵力的震颤。三只黑鼠从灌木丛里窜出来,比寻常老鼠大了三倍,皮毛油亮发黑,红眼睛像两簇鬼火,牙齿泛着幽冷的黑光,尖啸着直扑向蹲在地上的林砚秋。沈惊鸿的剑快得像流星赶月,“唰”的一声,一只黑鼠已被劈成两半,黑血溅在他的劲装上,烧出一个个小洞,冒着黑烟。
“晓生,抛符!”沈惊鸿一剑逼退第二只黑鼠,剑光划过黑鼠脊背,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黑血喷溅而出。可他余光刚扫过,便见第三只黑鼠绕到了林砚秋身后,尖牙已露出大半。方晓生慌忙去掏符箓,手指却被汗滑得不听使唤,符箓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正好落在黑鼠脚边,被它踩得稀烂。林砚秋听得身后的恶风,猛地转身,来不及多想,将手里的朱砂砚台狠狠砸了过去——砚台带着风声砸在黑鼠头上,“哐当”一声裂成两半,黑血和朱砂混在一起,溅了她一裙摆,烧得裙料“滋滋”作响。
就是这一瞬的停顿,沈惊鸿已瞬移到黑鼠身后,剑刃如闪电般刺穿了它的头颅,黑血顺着剑刃滴在地上,冒出阵阵白烟。他回头看林砚秋,见她脸色苍白如纸,裙摆上的黑血正冒着黑烟,连鬓边的碎发都沾了点黑灰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:“先别绘符了!这谷里的散煞比预想的更凶,不先清了它们,你根本没法安心绘符,纯属本末倒置!”
林砚秋咬着下唇,不甘心地把拓本塞进怀里,胸口因憋气而微微起伏。刚才符文失效的模样在她脑子里反复打转,像走马灯似的停不下来。忽然,授课的苏先生去年讲过的一句话跳了出来:“护灵符文需顺灵脉走向,如舟顺水流,拓本只是参照,若死搬硬套,便是刻舟求剑,画虎不成反类犬。”可青雾谷的灵脉早就乱了,像断了线的珠子,她连脉气的影子都摸不准,又怎能顺其走向?她蹲在地上,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地面的黑灰,心里又急又乱。
这时谷口方向传来一阵隐约的打斗声,夹杂着弟子的喝骂与蝙蝠的尖啸,尖锐刺耳。周宇轩正带着他的组狼狈地退到谷口,玄色的内门弟子服上沾着血污与尘土,原本挺拔的肩背也垮了几分,脸色铁青得像暴雨前的乌云。他是内门弟子里的尖子,天赋出众,年纪轻轻就突破了炼气五层,向来眼高于顶,连楚昭南都不放在眼里。分组时他特意挑了四个修为都在炼气四层以上的弟子,清一色的主攻型,本想凭着硬实力拿个试炼头名,在师尊面前好好露脸,谁知刚进谷就乱了阵脚——负责除煞的两个弟子急于求成,见一群煞蝙蝠飞过便追着进了山洞,结果被蝙蝠群困在里面,只能隔着石壁喊救命,声音都带了哭腔;而负责绘符的弟子独自留在洞口看守,被一只从暗处窜出的煞化野猫偷袭,符箓散了一地,手背被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,疼得直抽冷气,连握符的力气都没了。
周宇轩的手指死死攥着传讯玉佩,指节泛白得像要碎了,连掌心都被玉边缘硌出了红印。他长这么大,从没受过这样的挫——若是求救,定然会被其他弟子笑掉大牙,往后在学院里再无颜面;可山洞里的弟子已经开始咳血,声音越来越弱,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人命。他闭了闭眼,脑海里闪过师尊平日里的教诲,又想起自己出发前夸下的海口,指甲狠狠按在玉佩的符文上,只觉那玉的凉意顺着指尖钻进心里,冻得他浑身发颤,连牙齿都开始打颤。
观星台上,云逍手中的一枚玉佩突然亮了起来,淡青色的光映在他脸上,带着几分冷意。他摩挲着玉佩,指腹划过上面的符文,对楚昭南道:“周宇轩一组遇困,你带两个授课弟子去看看。记住,只可暗助,不可现身——修行路上的坑,得自己踩过才记得牢,旁人扶着走,永远学不会稳当。”
楚昭南领命下山,心里却明镜似的。周宇轩那性子,仗着天赋高,向来眼高于顶,分组时他就瞧着不对劲——四个弟子都挑了主攻的,连个绘符的都嫌慢,说“绘符是娘们干的活”,如今遇困,倒是应了“骄兵必败”的老话。他赶到谷口时,正见周宇轩带着剩下的弟子往山洞冲,却被蝙蝠群逼得连连后退,有只蝙蝠擦着他的脸颊飞过,留下一道血痕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楚昭南隐在树后,屈指弹了枚石子,石子裹着微弱灵力,“嗒”地撞在山洞顶部的岩石上,发出清脆声响。蝙蝠群顿时乱了阵脚,有一半扑向洞口,想要找出声源。周宇轩趁机带着人冲进去,连拉带拽地把两个被困的弟子拖了出来。楚昭南看着他们扶着伤员往谷外退,一个个垂头丧气,才从树后走出,在一块显眼的石头上压了张纸条——“分工如治家,需明长幼尊卑,辨轻重缓急,若一味逞强,舍本逐末,纵有千斤力气,也难成一事。”
林砚秋一组在一处干燥的山洞里歇脚时,方晓生正抱着膝盖蹲在角落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。篝火映着他的脸,鼻尖红得像颗樱桃,声音带着哭腔:“都怪我……刚才要是我能快点抛出符箓,砚秋师姐也不会被溅一身血,符箓也不会被踩烂……”他从怀里摸出块皱巴巴的手帕,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荷花,递过去时手还在抖,“这是我娘绣的,说是能驱邪,你擦擦吧,沾了血不吉利。”
李师姐递给他一块干粮,拍了拍他的肩,声音温和:“谁第一次见煞兽不慌?我当年第一次下山除煞,紧张得把符抛到了师尊头上,还把他的道袍烧了个洞,比你糗多了。”她看向林砚秋,语气里带着点思索,“你刚才绘符时,是不是没顺灵脉?苏先生去年冬天讲过,青雾谷的灵脉原是环形的,像条绕着山谷的龙,断了节点后就乱了套,脉气东游西窜的。”
林砚秋点头,把拓本铺在篝火旁的平整石头上。火光映着朱红色的符文,她忽然想起母亲教她的观气术——入门后她一门心思学绘符,觉得观气术太过玄妙难学,早把这术法丢到了脑后。正发怔时,沈惊鸿忽然凑了过来,篝火的光在他脸上跳着,映得他眸子里有细碎的光,像落了星子。“我三年前跟着师尊来过这里,那时谷里还没这么多散煞。”他捡起根树枝,在地上画了个圈,圈上点了三个点,“老槐树是南节点,西节点在瀑布底下的深潭边,北节点是那片乱石阵。灵脉本该绕着这三个点转,就像水绕着山流,源源不断,现在断了,气就乱了,像没头的苍蝇。”
林砚秋的眼睛突然亮了,像黑夜里点亮的灯——拓本上的符文是按直线灵脉画的,可青雾谷是环形脉,脉气走向完全相反,难怪画不成!她抓过拓本,指尖在符纹上快速比划着,篝火的光映着她的脸,连鼻尖的汗珠都泛着光,原本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。沈惊鸿看着她的模样,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,又赶紧抿紧,假装去擦身边的剑,耳尖却悄悄红了,连握着剑鞘的手都有些不自然。
第二天清晨的雾比昨日淡了些,像一层薄纱罩在谷中,能隐约看见远处的树影。林砚秋再站到老槐树下时,心里已有了底,不再像昨日那般慌乱。她没急着拿笔,而是闭上眼睛,缓缓吐出一口气,将灵力像水一样慢慢散出去,顺着地面的裂缝、树干的纹路蔓延开。起初只觉四周都是煞气的阴冷,冻得灵力都有些凝滞,慢慢的,她在那片阴冷中摸到一丝微弱的暖意——那是灵脉的气,从老槐树的根须里渗出来,绕着树干转了个圈,往西边的瀑布方向飘去,微弱却坚韧。
她握紧狼毫笔,朱砂在笔尖聚成一点红,带着灵力的温度。这一次,她没按拓本的纹路画,而是顺着那丝暖意的走向,慢慢勾勒。朱红色的线条在拓本上流淌,像有了生命似的,越画越亮,最后竟泛出淡淡的金光,将周围的灰雾都驱散了几分。当最后一笔落下时,符文“呼”地从拓本上飘起来,化作一道红光,像条小红龙似的钻进老槐树里。
树干上的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像被阳光晒化的雪,渐渐露出原本的棕褐色;地面的裂缝慢慢合上,枯草丛里冒出点点嫩绿,带着新生的朝气;连空气里的腥甜都淡了,换成了槐花的清香,淡雅怡人。“成了!真的成了!”方晓生蹦得老高,手里的符箓都掉在了地上,赵师兄和李师姐也露出了笑容,连篝火都“噼啪”地响,像是在为他们喝彩。沈惊鸿看着林砚秋,黑眸里的赞许藏都藏不住,他张了张嘴,想夸句“做得好”,话到嘴边却变成了:“别愣着了,趁热打铁,赶紧去下一个节点,免得夜长梦多。”
就在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出发时,传讯玉佩突然“嗡”地响了起来,带着急促的震颤,云逍的声音从玉佩里传出来,带着几分罕见的急切:“清溪村告急!村东稻田一夜之间全枯了,三个村民在田里昏迷不醒,气息微弱,各组速去支援!晚了怕是要出人命!”
众人不敢耽搁,循着昨日来时的路往清溪村赶,脚步都比来时快了几分。刚到村口,就见一群村民围在村头的老槐树下,个个面色惶惶,有几个妇人还在低声啜泣,连孩子都不敢哭闹。村长王老汉穿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褂子,褂子领口磨得发亮,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,像风干的橘子皮。他一见到穿着道袍的弟子们,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泛起光,跌跌撞撞地跑过来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,听得人牙酸:“仙师啊,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!今早天刚亮,村东的稻田就全枯了,好好的稻子一夜之间就成了灰,老三、老六还有栓子家的小子,去田里查看的时候倒在地上就没醒过来,气息都快没了!”他说着就往地上磕头,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,渗出血丝。
林砚秋跟着他往村东走,越走心里越沉,空气中的煞气越来越浓。原本绿油油的稻田,此刻像被大火烧过似的,稻穗干瘪发黑,一捏就碎,土壤是不正常的灰色,踩上去硬得像石头,没有半点生机。三个村民躺在田埂上,面色发黑,嘴唇青紫,呼吸微弱得像游丝,胸口的起伏都快看不见了。李师姐蹲下身,指尖搭在其中一人的脉搏上,片刻后眉头皱得像拧成的绳:“是煞气侵了心脉,比谷里的散煞厉害十倍,丹药只能吊住命,要除根还得清了土壤里的煞气,否则就算救过来,也会落下病根。”
沈惊鸿抓起一把土,放在鼻尖闻了闻,又捻了捻,脸色沉得能滴出水:“是谷里的节点没完全稳固,煞气顺着地下的缝隙漏到村里了,再扩散下去,整个村子都要被煞气化了。”他看向林砚秋,语气里带着点急切,“得赶紧绘护灵符,把节点彻底稳住,不然煞气只会越来越浓!”
林砚秋却犯了难,蹲在田埂上,指尖划过发黑的土壤。护灵符要绘在节点上,可这稻田离最近的西节点也有三里地,中间还隔着一条小河,强行绘符只会再次失效,白白浪费灵力。她看着地上昏迷的村民,又看了看发黑的稻田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忽然,苏先生讲过的净化符跳进脑海——那是护灵符的变种,虽不能固本培元,却能暂时清煞,解燃眉之急。“我有办法。”她站起身,声音带着点笃定,“我绘净化符清土壤里的煞气,但需要五种材料——谷西瀑布边的清心草、石阵旁的驱煞花、村口老榕树上的晨露、农家灶膛里的草木灰,还有……”她顿了顿,有些不好意思,“活鸡的血,要刚杀的,借阳气驱煞。”
“我和晓生去采材料!”沈惊鸿立刻分配任务,生怕耽误片刻,“赵师兄、李师姐留下照顾村民,给他们喂点清心丹,砚秋你准备绘符的工具,我们快去快回!”他刚要走,又回头看了眼林砚秋,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塞给她,语气带着几分强硬的关切:“这是师尊给的护心丹,比你的清心丹管用十倍,要是煞气侵体就服下,别硬扛,你的命比符重要。”说完,不等林砚秋回应,就拉着方晓生往谷里跑。
两人刚走没多久,村里就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,划破了村庄的宁静。一个村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,脸白得像纸,嘴唇哆嗦着,话都说不完整:“村、村西的井!井里冒黑水,还、还伸出只黑手,抓、抓了人!”王老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,一屁股坐在地上,声音都带了哭腔:“那是我们的饮用水井!要是被煞气染了,我们全村人都活不成啊!”
林砚秋跟着众人跑到村西的水井边时,井台周围已围了不少村民,男女老少都有,个个吓得瑟瑟发抖,几个小孩躲在大人身后,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张望,连哭都不敢哭出声。那口老井是全村的饮用水源,井口用厚重的青石板围着,刻着模糊的祈福纹路,此刻石板缝里都渗着黑气,井水里冒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气泡,“咕嘟咕嘟”地翻涌着,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气,闻得人头晕目眩,几欲作呕。井壁上爬满了黑色纹路,像无数条毒蛇似的从井底往上缠,连井绳都被染成了灰黑色,垂在水里的部分还在冒着黑烟。林砚秋刚要上前查看,就见一只枯瘦如柴的黑色手臂从井里伸出来,手臂上覆盖着粘稠的黑液,滴落在石板上“滋滋”作响,指甲又尖又长,泛着幽冷的光,一把抓住了离井台最近的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,猛地往井里拖去。“救命啊!我的娃!”小孩的母亲发出凄厉的哭喊,想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村民死死拉住,哭得撕心裂肺。
林砚秋来不及多想,摸出张除煞符,指尖快速注入灵力,猛地掷了过去。符箓“轰”地炸开,红光如网般裹住黑色手臂,手臂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像是被烈火灼烧,松开了小孩。赵师兄赶紧冲过去把孩子拉回来,孩子吓得浑身发抖,哭都哭不出声。李师姐立刻检查他的伤势,发现孩子手臂上沾了点黑液,正冒着黑烟,赶紧掏出疗伤药敷上。林砚秋盯着井口,心脏“咚咚”跳得像要蹦出胸腔——这煞气比谷里的散煞强了十倍不止,绝不是普通散煞,是聚煞成核的煞核!难怪能顺着地下缝隙蔓延到村里。
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传讯玉佩,玉的凉意顺着指尖传来,带着安稳的气息。只要按下去,师尊就会带着人赶来救他们,可试炼也就彻底失败了。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:“砚秋,灵脉守护者,守的不是自己的功名,是百姓的性命,若为了成败见死不救,修再多灵力也枉然。”她闭了闭眼,把玉佩塞回腰间,摸出所有除煞符,在井边快速布了个简易的困煞阵,又从行囊里摸出那枚木质发簪——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,她将灵力全注进去,发簪发出柔和的白光,像个小太阳,暂时挡住了煞气的扩散,逼得黑气往井底缩了缩。
太阳升到头顶,晒得人头皮发烫时,沈惊鸿和方晓生终于回来了,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泥土,脸上也有划痕。沈惊鸿见井边的阵仗,脸色大变,把怀里用荷叶包着的材料往林砚秋手里一塞,抓起剑就冲向井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:“你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煞气没伤到你吧?”林砚秋摇了摇头,声音带着点疲惫,却很坚定:“我没事,快护法,我要绘符,困煞阵撑不了多久!”
净化符本就比护灵符耗灵力,还要对抗井里的煞核,林砚秋刚画到一半,就觉得喉咙发甜,一口血气涌了上来,她硬生生咽了回去,指尖的灵力却稳了稳。就在这时,井里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,一道黑色的身影冲了出来,像团翻滚的黑雾,周身裹着浓浓的煞气,所过之处,地面都结了层黑霜。它一挥手就把方晓生掀出去老远,撞在墙上晕了过去。“晓生!”沈惊鸿怒喝一声,一剑劈向黑雾,剑光撞在煞雾上,发出闷雷般的声响,他自己也被震得后退三步,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
“用你的灵力引符!”林砚秋突然大喊,将刚画好的净化符掷了过去,声音因用力而有些沙哑,“顺着剑刃的灵力引,别断了!”沈惊鸿立刻明白,将全身灵力聚在剑上,银白剑光像条火龙,冲破煞气的阻隔,正好撞在符上。符文“轰”地爆发出红光,像一张巨大的网,把黑雾死死裹在中间。黑雾在红光里痛苦挣扎,发出刺耳的尖叫,声音里满是怨毒,慢慢化作一缕缕黑烟散了,被阳光一照,彻底消失不见。
林砚秋再也撑不住,眼前阵阵发黑,倒在地上。沈惊鸿冲过来一把将她扶起来,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:“砚秋?砚秋你醒醒!别吓我!”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,松了口气,赶紧从怀里摸出护心丹,撬开她的嘴喂了进去。林砚秋缓缓睁开眼,看见他焦急的脸,忽然笑了,声音微弱却清晰:“没事……煞核没了。”她看向水井,黑色的气泡已经消失,井水清澈见底,映着天上的太阳,连井壁上的黑色纹路都淡了。王老汉带着村民“扑通”一声全跪下了,磕头声此起彼伏,震得青石板都微微发麻:“多谢仙师救命之恩!多谢仙师!我们清溪村人,永世不忘仙师的恩情!”
第三天傍晚,夕阳将青雾谷染成了金红色,十二组弟子聚在谷口时,神色各不相同。周宇轩一组垂头丧气,伤员被扶着,一个个耷拉着脑袋,脸上满是羞愧;其他几组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,唯有林砚秋一组虽个个带伤,却腰杆挺得笔直,眼神里带着历经磨砺后的光彩。云逍缓步走来,白色道袍在夕阳下泛着金光,目光先落在林砚秋身上——她的水绿裙衫沾满了污渍与血迹,脸色依旧苍白,却眼神明亮,像淬了火的玉,透着坚韧。
“此次试炼,各组皆完成任务,虽有波折,却也各有收获。”云逍的声音裹着夕阳的暖意,像流水般淌进每个人心里,“其中,林砚秋一组临危不乱,以变通之法清煞救民,固稳灵脉,更在生死关头舍己为人,为最优小组。沈惊鸿剑艺精湛,护队友周全,更能审时度势;方晓生初时惶恐,终能镇定应敌,突破自我,皆是可塑之材。”他走到林砚秋面前,手中的玉佩发出柔和的绿光,一缕温润的灵力注入她体内,疲惫瞬间消散了大半,“你母亲的观气术,你没白学,她若泉下有知,定会欣慰。”
林砚秋愣了愣,眼眶微微发热,才明白师尊早知道她用了母亲的术法,也看见了她所有的坚持。沈惊鸿站在她身旁,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,递过来一方干净的素色手帕,声音放得很轻,像怕惊到她:“擦擦脸,都是灰,不好看。”手帕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,是他常用的熏香味道,清冽而安稳。
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根根钉在山路上的木桩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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