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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若浅离开后,裴煜端起几案上的茶盏,不疾不徐地饮了一口,这才侧身看向垂手侍立的德福公公。“今日的差事,你办得妥帖。”他说着,解下腰间那枚莹润无瑕的白玉环,递了过去,“往后,也须这般机警。”
德福公公慌忙双手捧过,笑得只剩下一条眼缝。
他们这样的奴才宫中赏赐金银是常有的事,能得陛下随身佩戴的御用之物,却是天大的体面。
他躬身,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感激与恭顺:“能为陛下分忧,是奴才的福分,自当尽心竭力,万死不辞。”
裴煜神色未动,只淡声吩咐:“去安排一下吧。今夜宴上,务必要让崔卿尽兴而归。”
“是。”德福公公马上心领神会,躬身领命。
随在帝王身后,一同往那觥筹交错的宴厅行去了。
德福公公一声“陛下驾到”的高唱,如石子投入喧嚣湖面,令纷杂人声瞬时沉寂。
旋即,恭请圣安之声如山呼海啸般响了起。
裴煜步伐沉稳,目光掠过众人,举步向上座时微微一顿,崔碧瑶端坐在了他御座之侧。
凤眸赫然一眯,随后狭长的眼尾上挑出几分凌厉之气。
落座后,抬手道:“众卿平身。”
他的视线,淡淡扫向下方,掠过崔知许,最后落在与崔知许那厮坐在一起的姜若浅身上。
姜若浅正敛目垂首,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己无关。
这时,裴煜身侧传来崔碧瑶温婉含笑的声音:“陛下,今日臣妾特意请了京中首屈一指的梅娘子,来献一曲剑舞,以助酒兴。”
“嗯。”裴煜眸色未变,只漠然应了一声,随手端起案上的双耳琉璃盏,浅啜一口。
酒液清冽,却品不出什么滋味。
凤眸微转,朝一侧的德福公公吩咐:“这酒寡淡的紧,去取七日醉来。”
七日醉不是甚名酒,而是军中人常常饮,酒的特点就是性烈。
宴上所有男宾面前全部换上了七日醉,不少文官都觉得路口辛辣,可是陛下提议,无人敢说。
丝竹声中一道飒爽的红色身影应声跃至场中。
梅娘子手握长剑,抱拳行礼,旋即腕抖剑鸣,寒光乍破,随着激越的乐声舞动开来。
剑光如练,身影翩若惊鸿,矫若游龙,顷刻间便吸引了满场目光,引来阵阵低低的喝彩。
然而,那璀璨剑光映入裴煜眼中,却未能激起半分涟漪。
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那缭乱纷繁的剑影,落在更虚无处,指尖在冰凉细腻的琉璃盏上轻轻摩挲。
崔碧瑶是真心喜欢裴煜,从小家里人都跟她讲,她是崔家嫡女,将来是要入宫为后。
她此时也没有看舞剑之人,而是侧着头,看着裴煜:“陛下,这梅娘子的剑果真舞的好。”
视线投向场中的裴煜,没有对她的话做任何回复,只是缓缓抿了一口酒。
崔碧瑶早已习惯他这般冷淡,并不在意,含笑也看向场中。
觥筹交错的喧闹似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隔开,宴会愈是热闹,而裴煜周身那股沉静的疏离便愈是分明。
唯有在眼风偶尔扫过下首某个角落时,那深潭般的眸底,才会掠过一丝极细微、难以捕捉的波动,快得如同错觉。
剑舞至激昂处,梅娘子一个鹞子翻身,剑尖倏然耍出剑花。
众人惊呼喝彩,崔碧瑶也笑着望向裴煜,期待他能有一丝赞许。
裴煜却只是略一颔首,目光依旧沉静。
德福公公在旁看得分明,站在陛下背后暗地里朝一侧扫了一眼。
不多时,便有宫人捧着金壶玉杯,格外殷勤地为崔知许斟酒。
另有人开始举杯频频给崔知许敬酒。
“听说陛下最欣赏小崔大人的文采,特意要你负责编撰高祖生平,恭喜,恭喜啊!”
“小崔大人文采斐然,深的陛下器重。”
劝酒之声此起彼伏,崔知许面上渐染红晕。
姜若浅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,小声劝道:“夫君,还是少饮些。”
正在与人言谈的崔知许回头,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放开:“无妨,夫君心里有数。”随后又转过身与身侧的同僚笑谈。
高踞主位的裴煜,殿内众人情态尽数落于他眼底。
他看到崔知许已显醉态,被几位同僚团团围着,含含糊糊地说着些壮志豪言。
崔碧瑶几度欲上前与他交谈,他却只是简短回应,甚至略显疏离。
最终,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、轻轻落在了姜若浅身上。
她始终安静地坐在那里,偶尔拈起一块糕点,小口小口地咬着,更多时候只是望着案上那盏晶莹的果子酒出神,仿佛周遭的喧闹都与她无关。
裴煜薄唇一抹浅淡笑意,忽然举盏,声音不高,却足以让前席众臣渐渐安静下来:“编纂《世纪》一事极为繁重,崔卿劳苦功高,朕与你共饮一盏。”
此言一出,席间劝酒之势愈加热烈。
裴煜仰首将酒一饮而尽,喉结滚动,可那双眼睛深处却是一片清醒的,有些意味深长。
姜若浅已轻声劝了崔知许好几回,见他仍是不听,便也不再劝了。
她微微转眸,带着几分气恼瞪向那显然在推波助澜的裴煜,不由拧起眉又想起他方才在暖阁提起的,太后宫里的那名宫女。
其实从暖阁出来后,她便已遣人去寿康宫悄悄递了消息,只是太后那边尚未回话。
她垂了垂眼,心底隐隐有些发凉。
若真是那名二等宫女所为,背后是谁的手笔她多少猜得到……
推杯换盏间,时间悄然流淌。
姜若灿悄悄弯身挪到她身边,低声说道:“五妹妹,外头天已经黑透了,我与母亲先回了。看妹夫饮得不少,你也劝着些,早些回府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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