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三中文 > 山雨蛟 > 第22章 切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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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山坡上,狐狸望向谷底。

    胖黄鼠狼跳跃奔跑攀上高处,隔远注视冰道发生的厮杀。

    迟客与书童总算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,两人额上皆冒着热气,汗水打湿的发丝凌乱贴在脸上。

    黑蛇昂首静静盘踞,没有任何表情变化。

    野猪仍在扭动胡乱蹬踢,消化道和呼吸道黏膜渗血,粗重喘息喷出血沫,夹杂着黑色血块。

    眼白被爆裂的毛细血管染成红色,血泪混杂黏液从眼角流出。

    皮肤出现青色和血点,脖颈上不知来历的旧伤再度迸裂,随着头颅甩动,在冰面上涂抹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不正常的红……

    猎户对迟客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“大人,野猪中了蛇毒,估计活不成了。”

    迟客倒吸一口凉气,皮糙肉厚的野猪尚且如此,若是人挨上一口,岂有活路?

    更好奇黑蛇为何无视常理于寒冬现身,此时应该在洞内冬眠才对。

    拱手对黑蛇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蛇兄安然无恙,我便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黑蛇甩甩尾尖,开始减缓心跳感知自身状态,目光始终锁定垂死挣扎的野猪,防止对方忽然发起反扑。

    此次搏斗耗费大量体力,动用了宝贵的毒液储备,代价很高,却无法吞食猎物。

    竭尽全力生死搏杀,结果毫无收获,彻头彻尾的浪费。

    猎户察觉到了黑蛇的纠结,野猪太大吞不下。

    蛇毒猛烈,人若吃了肉保不齐也得遭殃,可这么大一头猎物就此废弃,着实可惜。

    在三人一蛇注视下野猪的挣扎越来越弱。

    猎户看了看黑蛇,瞥了眼庞大的野猪,心里冒出个属于人类的法子,既然吞不下整的,那就切成块呗!

    虽然听老一辈说过,蛇这东西,正常情况下只认完整猎物。

    但大黑蛇根本不正常。

    眼看野猪快咽气,猎户放下铁叉和弓箭,拔出腰间短刀上前,刀尖自野猪喉下斜着猛地一送,直贯心脏。

    拔出刀,涌出的血液颜色偏沉黯。

    从空中向下俯视,大片不祥的暗红在冰面扩散,缓慢侵蚀着周围的白。

    黑蛇对此感到困惑不解。

    眼看血放得差不多了,猎户回头对迟客和书童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这么大一头野猪扔掉怪可惜,依我看,切成块或许大蛇能吃下去。”

    迟客哪里懂这些,仔细一想觉得有点道理。

    猎户用力划开野猪皮,露出颜色泛黑的内脏,皱着眉头迅速清理出来丢弃一旁,还用雪搓搓手,刀锋翻转,熟练卸下大块后腿肉,置于黑蛇面前冰上。

    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黑蛇,黑蛇吐了吐信子,保持了一贯的迷茫。

    黑蛇对移动的、有体温的物体感兴趣,静止不动的肉,和石头树枝没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且对猎物各种气味的混合气息非常敏感。

    一块切割的纯肉味道并不完整,可能无法识别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其实黑蛇被分割猎物新奇方法吸引,并十分羡慕,自己也想拥有将庞大猎物撕碎的能力。

    猎户把肉往前推了推,用手对着自己的嘴连连比划。

    再不赶紧吃的话,肉就冻冰上了。

    好在黑蛇大脑得到过进化,脑仁虽然仍旧光滑,至少有了记忆能思考。

    确认这块肉来自于野猪,评估大小在可吞咽范围内,耗费体力搏杀后急需食物补充,促使黑蛇决定尝试进食。

    低头,习惯性快速爆发咬住肉块,吞咽的本能被激活,肌肉协同运作蠕动吞咽。

    很快将肉块吃掉。

    忽略口感,能被吞咽转化为生存所需的能量,就是好东西。

    猎户见状赶紧继续切肉,一块接一块推到黑蛇面前。

    边忙活边研究野猪脖颈几道伤口。

    “这力道和大小,像是老虎弄的,会不会就是之前咱们撞见的那只?”

    迟客闻言赶紧环顾四周,尤其看不见的角落,唯恐斑斓身影突然扑过来。

    避世隐居何其艰难……

    强烈的饥饿感逼迫黑蛇吞得迅猛无比,当饥饿逐渐缓解,焦躁随之褪去,进食恢复了平日的节奏。

    没多久,野猪仅剩没多少肉的部分,猎户气喘吁吁,黑蛇也停止了吞咽。

    吐了吐信子,没有感谢也不懂什么是感激。

    转身朝洞窟方向游去,低温天气驱使黑蛇回去继续冬眠。

    但猎户用短刀分割野猪的场景,仍在脑中循环萦绕,尽管画面越来越模糊,却因此萌生一个念头,渴望自己能轻易撕裂对手。

    撕咬猎物需要强大的力量,现在的自己做不到,于是,一个朴素的念头在光滑脑仁里渐渐成形,渴望调整头颅适应撕咬动作。

    一个关于自我改造的、粗糙至极的构想,以笨拙的姿态诞生在脑海里。

    待冬眠结束,这段记忆或许会被遗忘。

    没关系。

    至少曾经存在过。

    第一次没记住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,在未来某天,必将铭记。

    返程爬山极为费劲,松软的积雪会塌甚至小范围滑坡,数次尝试后改变方式,如爬树般左右盘绕而上,当找对了方法,上山变得轻而易举。

    蠕行游进洞窟,雾气很淡了,回到老位置沉睡。

    日暮时分。

    谷底冰下溪流受阻,溪水通过裂隙无声漫上冰面,清澈的水在冰上流淌,途径转弯处,带着丝丝暗红铺向下游,越远越稀薄。

    深夜,流水定格,蔚蓝月光下野猪残骸仿佛下沉寸许,实际是漫流水结冰吞没,暗红残骸表面长出冰霜,低温暂停了时间,将死亡与新鲜一同封存。

    血腥味引来些野兽,大多凑近谨慎嗅探一番便警觉的离开,少数自认顶得住毒素的亡命徒会啃几口。

    日月交替,光阴明暗不停流转。

    野猪庞大残骸上的肉一点点减少,血肉被飞鸟小兽耐心的抹去

    某天被一场大雪覆盖。

    厚雪挡不住饥饿拾荒者,它们会用灵敏的鼻子探寻,再用爪子固执地扒开冰雪。

    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执着,在干硬的皮和骨头上仔细刮擦,寻找任何一丝可能残存的肉屑,亦或只是磨磨牙,将残骸的利用推向极致。

    两颗布满划痕与褐色斑驳的獠牙,被猎户挂在小院石墙上。

    猎户觉得邻村神婆或许识货,这等沾染了血腥煞气的玩意,在她手里说不定能值几个钱。

    皮可惜了,当时野猪中毒死的挺惨,实在不敢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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