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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愣住了,眼神里的希冀,迅速黯淡下去。“我……我只想找到我丈夫。”
她的声音干涩无比。
“不需要看什么前世今生。”
顾亦安了然。
眼前的女人三四十多岁,风韵犹存,从保养得当的皮肤、和衣着品味来看,年轻时定是个美女。
但她谈吐间,带着知识女性特有的理性,显然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,抱持着天然的怀疑。
她只是病急乱投医。
顾亦安靠在椅背上,身体微微后仰,摆出一个舒适又疏离的姿态。
“那更简单,说说情况。”
女人的叙述有些混乱,但核心很清晰。
丈夫失踪一周,电话不接,信息不回,人间蒸发。
“没报警?”
“报了。”
女人脸上浮现一抹苦涩,
“可警察说,他只是不接我的电话,和他的朋友还有联系,不构成失踪,他们管不了家庭矛盾。”
顾亦安明白了。
这压根不是什么离奇失踪案,就是一出现代都市里,再常见不过的家庭纠纷。
夫妻闹别扭,男人离家出走了。
但这并不妨碍他借题发挥,为窃听器另一头的“观众”,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玄学大戏。
“因为何事离家?”
这个问题像一根针,扎破了女人紧绷的神经。
她的眼眶,瞬间红了,声音也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委屈。
“当初我们结婚,我爸妈就不同意,嫌他家里穷,没根基。”
“可我没嫌弃,我觉得他有才华,有上进心。”
“谁知道,结婚后,他做什么都不顺。在单位跟领导处不来,一气之下辞职。”
“后来跟着人去干建筑,当了个小包工头。”
“心又太软,工程款要不回来,就自己拿家里的钱,给工人发工资,把我们攒的那点钱……全都败光了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呼吸加重,似乎在竭力平复情绪。
“这些我都没怪过他。真的,我只是……我只是不想要孩子。”
“他却偏要,为了这事,我们吵了好几年。”
“这次……这次我话说重了些,骂了他几句没出息……他就走了。”
顾亦安的视线,落在她那件看似低调,实则出自名家之手、价格不菲的裙子上。
再结合她无意间透露的“丁克”思想,心中已然勾勒出整个故事的轮廓。
一个出身贫寒,自尊心极强,急于向妻子和岳丈证明自己的男人。
一个家境优渥,思想前卫,无法理解丈夫那种执念的富家女。
再加上建筑行业大环境恶化,事业的屡屡失败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。
但在顾亦安眼里,这都不是问题。
他需要的,只是一个让他公开表演“天眼神功”的绝佳素材。
“只要人还活着,三界之内,五行之中,便有迹可循。”
顾亦安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“我能找到他的位置。”
女人被他这股强大的自信,震住了,迟疑地点点头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真能找到,十万没问题。”
“我施法,需要媒介。”
顾亦安伸出手。
“他常用的,与他气息纠缠最深的个人物品。”
女人想了想,从爱马仕的包里,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袋,倒出一枚男士铂金戒指。
“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。他一直戴着,那天吵架,他……他扔在了地上,我捡起来了。”
“你看,这个行吗?”
戒指款式很旧,内壁刻着一个“青”字,表面布满细小的划痕,显然常年佩戴。
“可。”
顾亦安接过戒指,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他站起身,走到门口,“咔哒”一声,将工作室的门反锁。
“我入定时,天眼暂开,神游物外。”
“期间,切记,不可出声,不可妄动,否则惊扰法驾,前功尽弃。”
他刻意把气氛渲染得无比严重。
女人果然信了,用力点头,紧张得屏住了呼吸。
顾亦安盘膝坐到沙发上,将那枚戒指握在掌心。
他没有立刻发动能力,而是先做足了全套的仪式感。
闭上双眼,嘴唇微动,一连串古奥艰涩的音节,从他口中吐出。
“太上敕令,超汝孤魂,鬼魅一切,四生沾恩。天眼无量,地眼神通,开我法眼,照见虚空……”
这套咒语是他胡乱拼凑的,别说别人,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但这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在窃听器后面的人听来,这就是“专业”。
念毕,他并指如剑,在自己眉心处虚虚一点。
“起!”
一声低喝,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。
下一秒,神念沉入戒指。
无边的黑暗中,戒指散发出无数道彩色的丝线,纷繁复杂。
其中,一道格外粗壮的金色轨迹,延伸向未知的远方。
就是它了。
神念如针,猛地扎入。
嗡——
感官切换。
视野瞬间被一个陌生的环境填满。
这是一个简陋的农家院子,地上跑着几只芦花鸡。
他正坐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,身上盖着一条薄毯。
身边,传来一股淡淡的,混合着皂角和油烟的女人气息。
男人似乎有些疲惫,一动不动地望着院子里啄食的鸡鸭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,抽出一根叼在嘴上。
“咔哒。”
清脆的打火机声响起。
男人侧过头,一张朴素的,约莫三四十岁的女人脸庞凑了过来,正举着打火机,小心翼翼地为他点烟。
女人的脸上,带着一丝讨好的、崇拜的笑意。
“薛总,茶凉了,我给您换一杯热的吧?”
女人的声音传来,带着浓重的乡土口音。
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烟,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“嗯”。
薛总!
成了。
二十秒,顾亦安果断收回神念。
意识回归身体,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,大脑飞速运转。
事情比他想的还要简单,也还要复杂。
表面看,是男人出轨,找了个情人。
但深层次挖掘,一个事业惨败、被老婆骂作“没出息”的男人,从那个光鲜亮丽却让他倍感压力的家逃离,躲进这穷乡僻壤。
在这里,他不是那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失败者,而是被人仰望的“薛总”。
那个姿色平平的女人,能给予他的,是那个漂亮能干的妻子,永远无法给予他的东西。
——崇拜和绝对的顺从。
这是男人可怜的自尊心,最后的避难所。
帮这个女人找到丈夫很简单。
直接告诉她地址,让这个女人开车过去,上演一出原配手撕小三的戏码,然后拿钱走人。
但这,不是顾亦安想要的。
他要的,是让“天眼神功”彻底脱离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。
主意已定。
他缓缓睁开双眼,脸上却不是找到人的喜悦,而是一片凝重与困惑。
“不对……不应该啊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。
“为何……为何有如此强的阻隔之力?”
女人一直紧紧盯着他,看到他这个表情,心一下子沉了下去。
期待的目光,瞬间化为失望。
果然,是个骗子。
顾亦安没等她开口质疑,话锋一转,脸上露出一抹决然。
“罢了!看来寻常法门,已破不了这障眼之法。只能动用本门禁术了。”
他盯着女人,沉声道:“你过来,坐到我对面,闭上眼,放空心神,什么都不要想。”
女人虽然满心疑虑。
但事已至此,也只能选择再信他一次。
她依言坐到顾亦安对面的地毯上,闭上了眼睛。
顾亦安深吸一口气,再次闭目。
这一次,他换了一套更离谱的咒语。
“无上天魔,极乐世尊,般若波罗,嘛咪嘛咪哄……”
他一边胡言乱语,看似在奋力施法,实则大脑正在疯狂构思着接下来的剧本。
几分钟后。
顾亦安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惊,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女人。
“原来……是你!”
女人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,彻底搞懵了,茫然地睁开眼。
“我?”
顾亦安不答,只是摇头,一副欲言又止,悲天悯人的模样。
“你丈夫,姓薛,没错吧?”
女人瞳孔骤然收缩,她从未向对方提起过丈夫的名字!
“找到他了。”
顾亦安缓缓说道。
“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。可是……”
他拖长了语调,每一个字都像锤子,砸在女人的心上。
“你找得回他的人,却找不回他的心。”
这句话,精准地戳中了女人最深的痛处。
她身体一颤,几乎要哭出来。
“大师,我该怎么办?”
顾亦安看着她,眼神变得深邃无比。
“我不但能帮你找回人,还能帮你找回他的心。”
“而且,这一单,我分文不取。”
女人彻底不解了。
“为什么?”
顾亦安没有回答,只是幽幽一叹。
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“嘉靖年间,临河有一富家女子,闺名小青。”
“一日于西湖边游玩,见一狸花猫失足落水,于岸边大呼救命。”
“此时,一穷困秀才路过,名唤萧十郎,闻声毫不犹豫,纵身入水,将那狸花猫救起。”
“郎才女貌,因此结识。两人一见倾心,两情相悦。”
“小青为不伤秀才自尊,隐瞒了自己富家女的身份,只说是小户人家,并拿出自己的体己钱,资助萧郎读书。”
“不久,两人私定终身,小青珠胎暗结。”
“次年,萧十郎赴京赶考,临行前与小青立下山盟海誓,言明金榜题名之日,便是八抬大轿迎娶之时。”
“然后呢?”
女人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了。
顾亦安的嘴角,拉起一道若隐若现的线条,在昏暗的灯光下,显得格外诡异。
“然后,萧十郎高中状元,名动京城。”
“礼部尚书看中其才华,欲将爱女许配于他。”
“面对泼天的富贵,萧十郎犹豫了。”
“他衣锦还乡,却不是为了迎娶小青,而是为了断绝过往。”
“小青在码头看到那高头大马,状元红袍的萧郎,身边站着那位千金小姐,瞬间心死如灰。”
“当夜,她身着嫁衣,怀着腹中骨肉,投湖自尽。”
“一尸两命!”
故事讲完了。
工作室里一片死寂。
对面的女人,早已泪流满面。
这个故事,像一面镜子,照见了她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不甘。
“这……这就是我的前生吗?”
她哽咽着问,“我……我就是那个小青?”
顾亦安缓缓摇头。
“不。”
他的声音,平静得近乎残忍。
“你的前生是,萧、十、郎。”
女人脸上的悲戚,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抗拒。
“不可能!”
她激动地反驳。
“你胡说!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!”
顾亦安对她的激动无动于衷,只是平静地问。
“你知道,我为何这一单分文不取吗?”
女人困惑地看着他。
“因为这也是我的前生。”
女人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顾亦安迎着她难以置信的目光,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我,就是那只狸花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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