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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:庙堂与江湖云州保卫战结束后的第三个月,春天终于来了。
城外的野地里,去年被战火烧焦的土地上,冒出了嫩绿的草芽。农人们赶着牛,在田垄间犁开新土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。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,手里拿着柳枝编的环,笑声随风飘得很远。
城墙上的破损处已经修补完毕,新砌的青石颜色略浅,在阳光下格外醒目。城门楼上,“云州”两个大字重新描了金,在春风中熠熠生辉。
城里更是热闹。商铺重新开张,酒旗招展;集市上人声鼎沸,卖菜的、卖布的、卖陶器的吆喝声此起彼伏;茶馆里说书先生正讲到“晓月营长智破蛮兵”那段,满堂喝彩。
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。
但在这种平静之下,暗流正在涌动。
这天午后,云州府衙后院的书房里,杨振武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。他是云州知州,今年四十八岁,为官二十余载,两鬓已经斑白。此刻他眉头紧皱,手中拿着一份刚到的邸报,反复看了三遍。
“大人,有客到。”衙役在门外禀报。
“谁?”
“是义商会的莲夫人和晓月姑娘。”
杨振武放下邸报,整了整衣冠:“请她们进来。”
门开了,小莲和晓月一前一后走进来。小莲依旧穿着素色的布衣,头发梳得整齐;晓月则是一身利落的灰色劲装,腰间挂着那柄“护生剑”。
“见过杨大人。”两人行礼。
杨振武连忙起身还礼:“莲夫人、晓月姑娘不必多礼,快请坐。”他亲自给两人倒了茶,“二位今日前来,可是为了书院的事?”
小莲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书院的事要谈,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。”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,“这是从京城来的消息。”
杨振武接过信,展开一看,脸色变了变。
信是义商会在京城的联络点传来的,内容很简单:朝廷已经决定,要对云州保卫战的有功人员进行封赏。钦差大臣三日后抵达。
“这是好事啊。”杨振武说,“将士们浴血奋战,百姓们齐心协力,理应得到朝廷嘉奖。”
小莲沉默了片刻:“杨大人,您是真这么想,还是只能说这么想?”
杨振武被问住了。他看着小莲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,苦笑道:“莲夫人,您这话……”
“朝廷的封赏,我们自然感激。”小莲缓缓说,“但我担心的是,这封赏背后的用意。”
她顿了顿:“云州一战,五万百姓自发守城,十八村联防,黑风岭设伏——这些事,在朝廷某些人眼里,恐怕不是‘忠勇’,而是‘擅权’。”
杨振武的脸色凝重起来。他何尝没有这种担忧?作为地方官,他太清楚朝廷的规矩了:民可以勇,但不能太勇;民可以智,但不能太智。一旦百姓表现出超越官府预期的组织能力和战斗能力,就难免会引来猜忌。
“莲夫人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的意思是,这次的封赏,恐怕不只是封赏。”小莲说,“更是一种试探,一种安抚,甚至可能……是一种划分。”
晓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。这些话,来的路上小莲已经跟她分析过。她虽然年轻,但三年的战场历练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:有时候,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
“那依莲夫人之见,我们该如何应对?”杨振武问。
小莲从怀中又取出一份文书:“这是我们草拟的《云州军民请功表》。上面详细列出了所有参战人员的功劳,从守城将士到各村护村队,从医疗队到后勤队,一共五千三百二十七人,一个不落。”
杨振武接过,厚厚的一沓,密密麻麻的名字。
“我们的建议是,”小莲继续说,“请朝廷将这些封赏,转化为实际的好处:减免云州三年赋税,拨款重建被毁村庄,为阵亡者家属发放抚恤,为伤残者提供终身供养。至于个人的官职、爵位……能推则推。”
“尤其是晓月。”小莲看向身边的姑娘,“她年纪太轻,又是女子,若骤然封赏过高,不但对她本人不利,更可能成为众矢之的。”
杨振武沉吟良久,点头:“我明白了。这份请功表,我会连同奏折一同呈上。至于钦差那边……”
“钦差由我们接待。”小莲说,“晓月会全程陪同。该说的说,不该说的,一个字都不会多说。”
从府衙出来,已是傍晚。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街道上,收摊的小贩推着车回家,母亲呼唤孩子吃饭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,炊烟袅袅升起——这是一幅再平常不过的市井画卷。
“莲姨,您说朝廷真的会猜忌我们吗?”晓月忽然问。
小莲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:“晓月,你还记得财先生当年为什么拒绝国师之位吗?”
晓月想了想:“因为他不想被束缚。他说,一旦戴上乌纱帽,说话做事就要看朝廷脸色,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帮助百姓了。”
“不止如此。”小莲说,“更深层的原因是,财先生看透了庙堂与江湖的本质区别。”
她停下脚步,看着街边一个正在收摊的老汉。那老汉断了条腿,走路一瘸一拐,但脸上带着笑,正把没卖完的菜分给隔壁摊位的妇人。
“庙堂讲规矩,江湖讲情义;庙堂看大局,江湖重个体;庙堂要稳定,江湖要公道。”小莲轻声说,“这两种逻辑,有时候是互补的,有时候是冲突的。财先生选择了江湖,不是因为他讨厌庙堂,而是因为他知道,自己的根在民间,魂在百姓中间。”
晓月若有所思。
“这次朝廷封赏,是庙堂对江湖的一次‘招安’。”小莲继续说,“接受封赏,就意味着要遵守庙堂的规矩;拒绝封赏,就可能被贴上‘不服王化’的标签。这是个两难的选择。”
“那我们应该怎么做?”
“走第三条路。”小莲眼中闪着光,“接受封赏,但不被它束缚;尊重朝廷,但不依赖朝廷。我们要让庙堂看到,江湖有江湖的规矩,这规矩不是不对,是自救;不是对抗,是补充。”
她拍了拍晓月的肩:“走吧,回去准备。三日后,钦差就到了。这场戏,咱们得演好。”
三天后,钦差果然到了。
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臣,姓周,官拜礼部侍郎。他带着二百人的仪仗队,旌旗招展,鼓乐喧天,浩浩荡荡开进云州城。
杨振武率全城官员出城十里迎接。按照规矩,钦差代表天子,迎接仪式必须隆重。从城门到府衙的道路两旁,站满了百姓,都想看看这位从京城来的大官长什么样。
周侍郎坐在八抬大轿里,透过纱帘看着外面的景象。街道整洁,市井繁荣,百姓面色红润——完全看不出三个月前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。
他心中暗暗吃惊。来之前,朝中同僚都说云州是边陲苦寒之地,民风彪悍,难以管束。可眼前所见,分明是一派太平景象。
更让他惊讶的是百姓的眼神。那些站在路边的男女老少,眼神里没有畏惧,没有卑微,只有好奇和坦然。甚至有些孩子还在指指点点,嘻嘻哈哈——这在京城是绝对看不到的。
轿子到了府衙,周侍郎下轿。杨振武上前行礼:“下官云州知州杨振武,恭迎钦差大人。”
“杨大人免礼。”周侍郎扶起他,环顾四周,“云州真是好气象啊。听说三个月前这里刚打过一场恶仗?”
“托皇上洪福,将士用命,百姓齐心,侥幸取胜。”杨振武恭敬地回答。
“百姓齐心……”周侍郎重复了一遍,意味深长,“杨大人,带我去看看战场吧。”
一行人来到北城墙。这里曾经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,如今已经修复如新。只有墙根处几处深色的痕迹,提醒着人们这里流过血。
周侍郎站在城头,望向北方。春风拂面,带来青草的气息。
“听说当时守城的,除了官兵,还有数万百姓?”他问。
“是。”杨振武回答,“蛮族来势汹汹,云州守军只有八千。若不是百姓自发组织起来,云州城恐怕已经破了。”
“自发组织……”周侍郎转身,“怎么个组织法?”
杨振武心中一紧,知道关键问题来了。他按照事先和小莲商定的说辞,从容答道:“回大人,这要归功于义商会多年来的教化。义商会在云州设有分会,平时教导百姓识字算数、医药农技,也会组织民团演练,以防不测。这次蛮族来袭,分会便将这些民团组织起来,配合官军守城。”
他把功劳都推给了“平时的教化”和“临时的配合”,绝口不提百姓独立的指挥体系和作战能力。
周侍郎点点头,不置可否:“听说有个叫晓月的女子,在此战中表现突出?”
“是。晓月姑娘是义商会疾风营的营长,负责侦查和联络。她熟悉地形,胆大心细,确实立了不少功。”
“只是侦查和联络?”周侍郎似笑非笑,“我怎么听说,她带着五千百姓,在黑风岭大破三千蛮兵?”
杨振武背后冒出冷汗。朝廷的情报,比他想象的更详细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那是因为蛮兵轻敌,百姓拼命,不是我有多大本事。”
众人回头,看见晓月不知何时站在了城楼梯口。她今天穿了件淡青色的衣裙,头发简单挽起,不施粉黛,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,让人过目不忘。
周侍郎打量着她:“你就是晓月?”
“民女晓月,见过钦差大人。”晓月行礼,不卑不亢。
“听说你今年才二十一岁?”
“是。”
“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子,能带领五千百姓作战,不简单啊。”周侍郎缓缓说,“你读过兵书?”
“没有。”晓月如实回答,“我只是在财武学堂学过《应急手册》,知道怎么组织人自救。”
“财武学堂……”周侍郎若有所思,“是财有武创办的那个学堂?”
“是。”
周侍郎沉默了。他看着晓月,看着这个站在城墙上的年轻女子,忽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。
那时他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,曾亲眼见过财有武在朝堂上的风采。那个青衫布衣的男子,面对满朝朱紫,侃侃而谈,说的不是什么治国大道,而是如何让百姓吃饱穿暖,如何教孩子识字算数。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他迂腐,可笑。
可就是这个“迂腐”的人,死后二十年,他的学生还能在边关带领百姓守城。
“带我去财武学堂看看。”周侍郎忽然说。
财武学堂在城南,原是一座废弃的寺庙改建的。院子不大,但很整洁。正堂是教室,摆着几十张简陋的桌椅;两侧厢房分别是图书室和工坊;后院是菜地和药材园。
此刻正是上课时间。教室里,三十多个孩子正在学算术。教课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,曾经是个账房,现在自愿来教书。
“三加五等于几?”
“八!”孩子们齐声回答。
“八加七呢?”
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手:“十五!”
“对了。那如果我们有十五个铜钱,要分给三个人,每人能分几个?”
孩子们开始掰手指头。
周侍郎站在窗外,静静地看着。这样的场景,在京城是看不到的。京城的私塾,教的都是四书五经,为的是考科举、做官。而这里教的,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技能。
图书室里,几个少年正在看书。书架上摆的不是经史子集,而是《农事要诀》《百草辨识》《简易算术》《应急手册》之类的实用书籍。墙上挂着地图,不是山河舆图,而是云州周边的地形图,上面标注着各村的位置、水源、道路。
工坊里更热闹。几个年轻人正在摆弄一些奇怪的器械:有改良的犁具,有省力的水车模型,甚至还有小型的投石机——正是晓月在黑风岭用过的那种霹雳车的缩小版。
“这些都是你们做的?”周侍郎问一个正在锯木头的少年。
少年抬起头,擦擦汗:“是啊。先生教我们,学问不能光在纸上,要动手做出来。”
“先生是谁?”
“财先生啊。”少年理所当然地说,“虽然他去世了,但他写的书都在。莲夫人说,财先生的精神就是‘学以致用’。”
周侍郎在学堂里转了一圈,心中震撼越来越大。他忽然明白,云州百姓能够组织起来守城,不是偶然的。这种组织能力、这种实用精神,是多年教化积累的结果。
而这种教化,完全绕开了朝廷的体系,自成一体。
离开学堂时,周侍郎问晓月:“财有武死了二十年,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他?”
晓月想了想,说:“因为他还活着。”
“活着?”
“活在学堂的课本里,活在百姓的口碑里,活在我们这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心里。”晓月说,“大人,您知道云州有多少人是在财武学堂识字的吗?有多少人是在这里学会种地、看病、算账的吗?财先生虽然不在了,但他留下的东西,还在改变着人们的生活。”
她顿了顿:“就像这城墙。财先生没修过一块砖,但他教给百姓的团结和勇气,就是最坚固的城墙。”
周侍郎沉默了许久。
当天晚上,钦差行辕。
周侍郎在灯下写着奏折。他已经写了一个时辰,写了撕,撕了写,总觉得词不达意。
该怎么向皇上汇报云州的情况?
说这里百姓彪悍、不服管束?可他们刚刚为朝廷守住了边关。
说这里教化有方、民智已开?可这种教化完全不在朝廷掌控之中。
说那个叫晓月的女子才干过人、可堪大用?可她是个女子,又太年轻,更麻烦的是,她是财有武精神的传承者。
周侍郎放下笔,揉了揉眉心。他想起白天在财武学堂看到的那一幕:孩子们认真学算术的样子,少年们动手做器械的样子,还有晓月说“财先生还活着”时眼中的光。
那种光,他在二十年前的财有武眼中也见过。
那是一种相信——相信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,相信知识可以创造更好的生活,相信团结可以战胜一切困难。
而这种相信,恰恰是朝廷最害怕的东西。
朝廷要的是稳定,是顺从,是各安其位。可财有武教给百姓的,是自立,是互助,是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”的底气。
“大人。”幕僚推门进来,“杨知州求见。”
“请他进来。”
杨振武进来,手里捧着一个木匣:“大人,这是下官和义商会草拟的《云州军民请功表》,还有关于封赏的建议,请您过目。”
周侍郎接过木匣,打开。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文书,还有一封信。
他先看信。信是小莲写的,字迹娟秀,言辞恳切。信中详细说明了云州目前的困境:战后重建需要资金,阵亡者家属需要抚恤,伤残者需要供养,被毁的村庄需要重建……最后提出,希望朝廷能将封赏转化为这些实际的好处,至于个人官职爵位,请朝廷酌情考量,切莫过高。
周侍郎又翻开请功表。五千多个名字,每个名字后面都简略写着功劳:张三,守东门三日,击退敌兵五次;李四,组织村民转移,救出老弱三十余人;王五,救治伤员五十余……
密密麻麻,看得人眼晕,也看得人心热。
“这请功表,是莲夫人亲自整理的?”周侍郎问。
“是。”杨振武回答,“莲夫人说,这场仗不是哪一个人打赢的,是云州每一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。要封赏,就该封赏所有人。”
周侍郎合上木匣,久久不语。
第二天,周侍郎宣布,要在城中心广场举行封赏大典。
消息传开,全城轰动。百姓们早早来到广场,里三层外三层,挤得水泄不通。大家都想看看,朝廷会给云州什么样的封赏。
辰时三刻,鼓乐齐鸣。周侍郎身着官服,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。杨振武率领全城官员站在左侧,小莲、晓月等义商会代表站在右侧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——”周侍郎展开圣旨,声音洪亮。
广场上鸦雀无声。
圣旨很长,先是褒奖云州军民忠勇可嘉,然后是一长串封赏:杨振武擢升为从三品云州节度使,仍兼知州;守城将领各有升迁;阵亡者追封,家属抚恤……
念到义商会时,周侍郎顿了顿:“义商会云州分会,教化有功,组织有方,特赐匾额‘忠义可风’,赏白银五千两,用于善事。分会主管小莲,赐五品宜人诰命。”
小莲上前行礼谢恩,神色平静。
最后,念到晓月:“民女晓月,临危不惧,智勇双全,于云州保卫战中立下殊功。特封为正六品巾帼校尉,赏黄金百两,绢帛百匹。望其再接再厉,为国效力。”
晓月上前,却没有立即谢恩。
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。
“民女晓月,谢皇上隆恩。”她朗声说道,“但校尉之职,民女不敢受。”
哗——人群一阵骚动。
周侍郎皱眉:“为何?”
“民女一介布衣,所学所会,皆为民用。校尉是军职,民女不懂行军打仗,恐误国事。”晓月不慌不忙,“且民女身为女子,当以相夫教子为本分,军旅之事,非女子所长。”
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谦虚,又符合礼教。
周侍郎深深看了她一眼:“那依你之见,该如何?”
“民女恳请朝廷,将封赏民女的官职爵位,转化为对云州百姓的实惠。”晓月说,“云州刚经战火,百废待兴。若能减免赋税,拨款重建,则百姓感恩,胜于封赏民女一人。”
她顿了顿:“至于民女个人,愿继续在义商会效力,为百姓做些实事。这便是对朝廷、对皇上的最好报答。”
话音落下,广场上先是一片寂静,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!
“说得好!”
“晓月姑娘高义!”
“我们不要虚名,要实惠!”
周侍郎站在高台上,看着下面群情激昂的百姓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朝中同僚会说“云州民风彪悍”了——这不是彪悍,这是清醒,是知道自己要什么,不要什么。
“准奏。”他缓缓说道,“本官会将你的请求,如实上奏朝廷。”
封赏大典结束后,周侍郎又在云州待了三天。
这三天里,他没有再召见官员,而是换了便服,带着两个随从,在城里城外到处走走看看。
他去看重建中的村庄。村民们用简陋的工具,在废墟上重建家园。男人夯土砌墙,女人烧火做饭,孩子帮忙递砖送水。虽然辛苦,但每个人脸上都有希望。
他去看义商会的粥铺。每天早晚,这里都排着长队,老人、孩子、伤残者,都可以免费领到一碗热粥、两个馒头。施粥的人不是官府差役,而是自愿来帮忙的百姓。
他去看财武书院——是的,就在封赏大典后的第二天,小莲宣布,要用朝廷赏赐的五千两白银,加上百姓的捐款,在云州建一座真正的“财武书院”,比原来的学堂更大,招收的学生更多。
工地已经开工。来帮忙的不是工匠,而是普通的百姓:有农夫放下锄头来挖地基,有妇人带着饭食来给工人送饭,甚至有些孩子也来帮忙搬些小石头。
周侍郎问一个正在和泥的老汉:“老人家,您这么大年纪了,怎么还来干活?”
老汉笑呵呵地说:“这是给咱们孩子建书院啊。我孙子将来要在这里读书,我出点力,应该的。”
“您觉得读书有用吗?”
“太有用了!”老汉激动起来,“我儿子就是在财武学堂识的字,现在在城里当账房,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!要是不识字,就只能像我一样,一辈子刨地。”
旁边一个中年妇人插话:“我女儿在学堂学了医术,现在能给村里人看些小病小痛。上次我发热,就是她给我治好的。”
“我学了木工,现在会做家具了!”
“我会算账,再也不怕被人骗了!”
七嘴八舌,每个人都在说读书带来的好处。
周侍郎默默地听着。他突然想起《论语》里的一句话:“君子学道则爱人,小人学道则易使也。”可眼前这些“小人”学的“道”,不但没有让他们变得“易使”,反而让他们更清醒、更独立了。
这到底是好是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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