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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腊月二十,镇武司内部的空气忽然紧张了起来。暗影阁的密探,在各殿宇间无声而迅疾地穿梭,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他们带来的是一种无形却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。
镇武司的防卫等级,也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明岗暗哨增加了数倍,进出各核心区域的盘查变得繁琐,就连平日里熟识的同僚相遇,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。
最令人不安的,是头顶苍穹之上,那笼罩整个京城的天道大阵。它平日里运行无声,此刻却隐隐传来持续不断的嗡鸣。
这反常的紧张,这如临大敌的戒备,这大阵蓄势的低吼……
显然不只是为了迎接陛下的御驾亲临。
我站在百工坊外的廊下,隐约猜到了一个事实。
他来了。
或者说,他动身了。
师父,你终究还是应了这无字之约。
山雨欲来,风已满楼。
这镇天屿,乃至整个京城,都已为你布下了天罗地网。
而你,我的师父,又会带来怎样的雷霆?
我强行压下诸多思绪。
此刻,箭在弦上。
无论有多少算计、多少恩怨、多少未卜的前路,眼前唯一清晰可见的目标,便是完成天道大阵的升级。
这是棋盘,也是战场,我不能有丝毫分神。
……
百工坊内,最后的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。
铁棠将最终定版的新版税虫母体与核心符文阵列,传到幽州百工坊进行最终的量产。
我们这里,则负责镇天屿核心阵眼的最终校验、能量回路接驳,以及应对突发状况。
坊内灯火日夜不息。
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在参与何等规模的事件,沉默中透着一种专注。
连一直上蹿下跳的张玄甲,也彻底消停了。
镇武司内部,所有事务、所有矛盾、所有个人的野心与恩怨,都被强行按捺下去,为“升级”这件头等大事让路。
往年的腊月二十过后,衙门里便会逐渐松散。
而今年,休沐的告示迟迟未发,也没有人敢提。
窗外的街市或许张灯结彩,但镇天屿内,感受不到丝毫过年的气氛。
时间,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与压抑中,被拉扯得忽快忽慢。
在这一天到来之前,京城之中,有多少人无眠?
观星居内谋算者无眠,百工坊内执守者无眠,深宫之中,那至高无上的存在,或许亦在俯瞰着这座被他意志笼罩的天下,静静等待。
所有的线索、所有的恩怨、所有的棋子,都已被无形的手推到了棋盘上它该在的位置。
腊月三十。
除夕。
到了。
……
子时。
秦权与赵无眠、贾正义等各坊的监正,已在观星居闭门议事。
无形的压力从那个方向弥漫开来。
我则守在百工坊总控室内,目光须臾不离那些缓缓运转的阵盘光幕。
寅时末,天色未明。
孙墨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,轻轻放在我手边的案几上。
“大人,您快两天没合眼了。这边我先看着,您去后间歇会儿?哪怕一个时辰也好。”
我缓缓摇头,目光没有离开光幕。
这次升级,牵动天下百万武者气脉,更关乎京城安危、帝国未来,岂能有丝毫闪失?
我声音沙哑道:“过了今日,有的是时间睡觉。”
辰时。
皇宫方向传来了动静。
一队队身着明光铠甲的龙武卫,开始接管镇天屿外围及各处要害通道。
人数之多,竟有数千之众,他们沉默列队,将这片区域围成了铁桶。
镇天屿内的气氛,因这些天子亲军的到来,更加凝重了几分。
我用刺骨的冷水狠狠洗了把脸,驱散了脑中的疲惫。
来到天工苑的院子,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。
抬头望去,天色铅灰低垂,沉甸甸地压在人头顶。
巳时。
所有前期准备宣告完成。
镇武司在京所有监正、主簿及以上官员,皆身着正服,依照品秩,来到镇天屿核心区域。
镇武大殿的广场上。
秦权已立于殿前高阶之上,身着绯红色的冕服,神色沉寂如渊,俯瞰着下方的队列。
无人交谈,唯有寒风掠过广场的呜咽。
午时。
尖锐的净街鞭响自远处传来,由远及近。
“瑞王殿下驾到!”
唱名声中,只见一列仪仗穿过龙武卫把守的通道,缓缓行至广场前方。
瑞王朱琮身着亲王常服,在一众内侍与王府属官的簇拥下,步下舆辇。
众人齐声行礼。
瑞王目光扫过肃立的百官,在秦权身上略微停顿,最后,似乎落在了我的方向。
那目光停留的时间极为短暂,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。
但那种审视,却让我后背发凉。
瑞王微微颔首,目光转向秦权,“秦掌司,诸事可已齐备?”
这话问得平常,但在场的都明白,这“诸事”所指,绝不仅仅是大阵升级的技术准备。
秦权神色不动,只吐出一个字:“妥。”
干脆利落,却重如山岳。
我心中却猛地一紧。
这“妥”里,包含了多少我看不见的安排,多少针对师父的布置?
瑞王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,也未深究。
他转而面向肃立的众官,说了几句例行公事的勉励训诫之语,无非是“尽忠王事”、“勠力同心”之类的套话。
训话毕,瑞王轻轻咳嗽了一声,拢了拢身上的貂裘,对秦权道:“此处风寒甚重,本王这身子骨,怕是消受不起。便有劳秦掌司引领,入内详叙吧。”
秦权侧身:“殿下请。”
看着瑞王被秦权迎入镇武殿内,我心中的挂念却越发沉重。
师父呢?他如今在何处?是否已来到京城?
趁着众人注意力稍散,我悄然向前几步,寻到不远处的柳如弦:
“柳监正,可知……青州那位,眼下到了何处?安顿在何方?”
柳如弦目视前方,嘴唇微动:“此事已由掌司亲自接管,暗影阁一应相关情报,皆直报观星居。我亦不知详情。”
我心头掠过一丝失望,却也理解。
秦权必然是将师父的一切动向列为了最高机密,柳如弦虽为监正,怕也难以触及核心。
然而,就在我准备移开目光时,柳如弦的衣袖似是不经意地拂过我的手边。
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条,已落入我的掌心。
我心头一跳,面上却不动声色,将纸条攥紧。
旋即,我以更衣为由,向铁棠低声交代两句,便转身离开广场,走向百工坊附近一处僻静处。
确认左右无人,我背对风口,展开那张纸条。
上面密密麻麻,记录的正是师父入京后的行踪:
腊月廿九,酉时三刻,目标(代号:旧剑)自南门入京,孤身,未携兵刃。
戌时正,于城南‘忘忧居’独酌,饮黄酒一壶,佐青豆、小白菜两碟。
亥时初,点燃烟锅一袋,所用烟丝,经辨认,为蓬莱郡特产‘金丝雾’,此物非市面常货,需特定渠道购入。
金丝雾!
这是四年前,我处理天机山庄的案子后,用拿到的人生第一笔酬金,买给他的礼物!
花了五两银子,当时师父接到手里,还皱着眉责备我乱花钱。
原来……那五两银子的“乱花钱”,被他珍藏了四年,留到了今天,带到了这必死的局中,才缓缓点燃。
我深吸一口气,将翻涌的心绪死死压住,继续往下看去:
亥时二刻,离店,沿朱雀街缓步向北,途径旧江府废墟,驻足观望约一盏茶时间,未发一言。
子时前,入住朝廷安排的‘澄心馆’甲字三号院,此后未再外出。院外,明暗哨计三十六处,由李观棋亲自布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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