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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今天两更13000字,算三更哈!京城,皇隆号总堂。
这是座位于内城东华门外,占据了整整小半条大街的庞然建筑,与其说是一家隶属皇家的店铺,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宫殿群。
七进七出的院落,飞檐斗拱,雕梁画栋,门前一对汉白玉石狮足有两丈高,彰显着无可比拟的皇家庄严与富庶。
然而今日,皇隆号那两扇平日里车马如流水,轿辇似云集的朱漆鎏金大门却紧紧闭合。
门前列着两排身着飞鱼服、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,人人面色冷峻,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空旷长街,肃杀之气将一切窥探与好奇隔绝在百步之外。
店内最深处的大堂,气氛更是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这座面阔九间、进深五间,挑高近四丈的宏伟大厅,此刻被上百盏镶嵌着明光石的宫灯照得亮如白昼。
柔和而明亮的光芒流淌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,映照着厅中众人脸上的惶恐与苍白之色。
沈八达端坐于大堂北面正中的紫檀木蟠龙大案之后。
他今日只是一身暗青色的常服,腰束玉带,但那份久居上位、执掌两大监司的威严,却比任何华服都更具压迫感。
他面前的长案上,账册、单据堆积如山,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。
他一手随意地搭在账册上,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滑的木面,发出极有规律的‘笃、笃’声,似在敲打堂下众人的心脏;另一只手则端着一盏早已凉透的雨前龙井,目光低垂,仿佛在研究杯中沉浮的茶叶,又似在审视身前账册。
在他左手侧下方,另设一席。
横刀断岳岳中流,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特制的宽大太师椅上。
他今日也是一身常服,外罩一身无袖内甲,粗壮的手臂裸露在外,肌肉线条如钢浇铁铸。
坐在那里,便似一座山岳镇于此间。
他将满堂的紧张气氛视若不觉,自顾自地拎着一个硕大的黑陶酒坛,对着坛口咕咚咕咚地豪饮。
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凶烈煞力,四面弥漫开来,让离他稍近的一些人都呼吸不畅。
堂下则跪坐着皇隆号的数十位管事与掌案。
这些人有老有少,有宦官有女官,皆穿着皇家特赐的锦缎袍服,品级从正六品到从九品不等。
他们全都面如土色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。有人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蒲团边缘;有人眼神涣散,死死盯着金砖地面上的某道反光,仿佛那里能看出一条生路;更有人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,几乎要骇极失禁。
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恐惧,似有无形绳索,勒得他们喘不过气。
大堂左手边则是沈八达从御用监带来的二十余名文书账房。
这些人年纪多在四旬以上,面容沉静,眼神锐利,皆穿着御用监的青色常服。
他们面前各自摊开着从皇隆号调取的分项账册与空白算纸,手指在鎏金铜算盘上飞速拨动,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。
这些人皆是沈八达多年经营,从底层选拔出来的亲信,不仅心算、珠算堪称一绝,更对天下各类灵材、宝药、珍玩的产地、品级、时价乃至采买渠道的明暗门道了如指掌。
大堂四角及主要通道,还肃立着二百多位气息沉凝的锦衣卫力士,手按刀柄,目光如电,确保无人能异动。
“啪!”
一声异常清晰的算珠击打声,打破了堂中的寂静。
左手边首位,一位年约四旬的七品文书起身朝沈八达的方向深深一揖,声音字字清晰,传遍大堂:“禀督公,卑职核验皇隆号近三年与西山皇庄、密云皇庄等七处皇庄的物资往来总账,发现三处重大蹊跷,涉及钱粮数额巨大,疑点颇多。”
话音未落,堂下右侧人群中,几位管事身体猛地一颤,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。
七品文书对那边的反应视若无睹,翻开手中的备忘录,一板一眼地禀报:
“其一,天德九十六年秋,西山皇庄上报入库特级‘冰魄寒铁’原矿八万斤,账目清晰。皇隆号接收后,记录以‘宫中急用、特批调拨’为由,一次性出库五万斤,去向标注为‘御用监丙字库’,然而,卑职核对御用监丙字库同期入库记录,并无此笔五万斤冰魄寒铁的接收记载。此批七品灵材,按当时市价折算,价值超过五百万两雪花银,如今下落成谜。”
“其二,”老吏翻过一页,“天德九十七年夏,密云皇庄上贡‘百年火纹精铜’三千斤,此为炼制火属性法器的上佳辅材。皇隆号入库记录完备。但同年九月,账册显示有五百斤火纹精铜因‘保存不慎,灵火逸散,品级跌落’,作‘废料折价处理’,售价仅为正常市价的五成,接货方为‘南城刘记铁匠铺’。据卑职所知,‘刘记铁匠铺’乃一寻常民用铁匠铺,根本无力处理乃至识别火纹精铜此等灵材。且火纹精铜性质稳定,妥善存放绝无‘灵火逸散’之虞。此中差价,超过两百万两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冷了几分:“其三,也是最为蹊跷之处。天德九十七年,也就是去年,各地皇庄汇总账目显示,共上缴‘地脉玉髓’一千二百斤。地脉玉髓乃滋养灵田、培育高品灵植的紧要之物,品级虽只七品,但需求甚大,官价稳定。
然而皇隆号去年全年售出的地脉玉髓记录,总重却高达一千八百斤!多出的六百斤从何而来?且售出价格,较官价平均低了近一成半。仅此一项,账面亏空便逾三百二十万两。卑职细查出货记录,多出的部分,大多以‘拆零散卖’、‘折抵旧账’等模糊名目,流向了七八家背景各异的中小商号。”
三条罪状,条条涉及巨额皇庄产出,要么凭空消失,要么被诡异地低价处置,要么来历不明地多出并低价售卖。手法或许不算多么精妙,但胆大包天,牵扯的银钱灵材数目令人心惊。
“督公明鉴!我等冤枉。”
“督公,那批冰魄寒铁,卑职,卑职确实经手,但调拨手续齐全,有御用监的回执啊!”
“火纹精铜,那是库房保管不力,与卑职无干啊!”
“地脉玉髓,账目是前任所遗,属下不知究竟。”
堂下右侧,被点到的几名管事再也绷不住,连滚爬爬地扑倒在地,磕头如捣蒜,涕泪横流地喊冤推诿,语无伦次。
其中那位负责甲字库房的管事,更是双眼一翻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竟直接吓晕过去,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,身下迅速洇开一滩水渍。
大堂内顿时弥漫开一股骚味,也让其他未被直接点名的管事们也人人自危,面无人色。
沈八达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平淡道:“抬下去,弄醒,单独看管,稍后一并讯问。”
他声音不大,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哭喊声戛然而止,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。
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,像拖死狗一样将那胖管事拖了出去。
大堂内再次陷入死寂,唯有算珠击打,还有岳中流吞咽酒肉声。
就在此时,右侧人群中,缓缓站起一人。
此人年约六旬,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从六品主事官袍,面容清癯,皱纹深刻,颔下一缕灰白长须。
他眼神平静,朝着沈八达所在方向郑重躬身一礼,动作一丝不苟:“卑职皇隆号库房协理主事赵远,有话要禀告督公。”
殿中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过去。连一直埋头喝酒的岳中流,也斜过眼睛,瞥了此人一眼。
沈八达也略觉惊讶,目光在此人脸上停留片刻:“说!”
“是。”赵远直起身,目光坦然道:“督公今日明察秋毫,以雷霆手段涤荡皇隆号污浊,卑职看在眼中,既是凛然,亦感欣慰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转为沉重:“然督公今日所查之种种弊情,不过是冰山一角,腐木之表!非始于今日,更非仅系于堂前这几十位惶恐同仁!卑职自天德三十年,蒙恩进入这皇隆号当差,从一库房洒扫杂役做起,至今已有六十六载春秋!
六十六年间,卑职亲眼所见,亲耳所闻,这皇隆号外表光鲜,内里早已是蠹虫滋生、硕鼠成群,贪墨公行、积弊如山,几成痼疾!虚报冒领乃是常事,以次充好视若等闲,盗卖宫物胆大包天!历任总管、主事,或与之同流合污,中饱私囊;或明哲保身,视而不见;偶有一二欲振作者,亦往往碰得头破血流,或黯然离去,或同化其中。”
这番话让堂下那些管事们神色各异,有的羞愧低头,有的越发惊恐,更多的则是惊恐之余面露愤恨。
赵远对同僚反应浑然不觉,他郑而重之重地伸手从怀中取出几本颜色暗黄,边角磨损严重的线装册子,双手高高捧起:
“卑职人微言轻,无力挽此倾颓之势,然六十余载,每当目睹内帑宝货被如此蛀蚀,心中终难安宁。故自卑职升任协理主事,稍有职权之日起,便暗中留了一份心,凡经我眼、过我手的物资出入,钱款往来,无论账册如何记载,无论涉及何人,卑职皆另录一份真实详情于此。”
他抬起头,眼中含着一丝异样:“此乃卑职私录之账,六十三年,未曾一日间断,藏于寒舍灶洞夹壁之内,惟恐有失,今日,得见督公霹雳手段,肃贪决心,卑职愿冒死献上此账!督公可将之与皇隆号历年主账一一对照核验。其中虚实真假,暗账明账,种种巧取豪夺、瞒天过海之术,定无所遁形,水落石出!”
沈八达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本陈旧厚重的私账上,脸上毫无表情,看不出丝毫喜怒。
他微微颔首,侍立在旁的一名小太监当即快趋上前,从赵远手中接过那几本账册,小心翼翼地捧回,放在沈八达面前的紫檀大案上。
沈八达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。
账册纸张泛黄脆化,但保存尚好。里面是工整的小楷,密密麻麻,记录详尽,时间、品名、数量、经手人、对接商号、当时市价参考、实际成交价、差额估算——甚至一些物品的品质特征、入库时的状态,都有简略备注。
他快速翻阅,目光很快在其中两页上停顿下来。
一页记录着:“天德五十四年,腊月初八,库房依总管手谕,将一批因存放年久、灵性略有流失的七品灵药‘蕴神花’共计八百株,作价处理。账面记录:折价五成,售予‘万盛行’,得银一万二千两。备注:实际出库蕴神花一千二百株,其中八百株品相完好,灵性充沛,四百株略有瑕疵。万盛行接货人神色如常,未曾查验。”
另一页则写着:“天德六十五年,秋分,店内以宫中贵人指定,需特定产地、特定批次为由,紧急采购一批‘南海鲛人泪珠’,采购记录:从‘万盛行’购入上等泪珠三百颗,单价一万千五千两,总计四百五十万两。备注:同期,城内‘玲珑阁’、‘四海轩’等大商号同等品质南海鲛人泪珠现货充足,公开标价每颗一万一千两至一万两千两,采购未见比价流程。”
沈八达的指尖在这两条记录上轻轻划过,尤其在后一条那‘单价一万五千两’与‘四百五十万两’的数字上略作停留。
“万盛行——”
他低声念出这个商号的名字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这个名字,他很熟悉。
他没有立刻追问赵远,而是迅速命人取来皇隆号官方存档的、对应年份的总账与分类账。
翻找到相近时间的记录,在官方主账上,关于那批蕴神花,只有含糊记载处理陈年药材一批,折价收回部分成本字样,既无具体数量,没提到这个万盛行。
也无接货方,而关于南海鲛人泪珠的采购,主账上只简单写着采办南海泪珠一批,价款结清,完全没有提及那高出市价近三成的单价,还有万盛行这个供应商。
两相对照,疑窦丛生。官账刻意模糊,私账却细致入微,指向明确。
沈八达不再细看手中这本,快速浏览赵远献上的其它几本私账。
他发现,从天德三十四年开始,一直到天德七十九年左右,在赵远这厚厚的私账记录里,万盛行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高得惊人!与之资金、货物往来密切的,还有隆昌行、通济号等几家商号。
而这三家商号,不久前才牵涉入一桩震动朝野的钦定大案!
沈八达缓缓合上最后一本私账,随即目光如刀枪剑戟般投向大堂中央的赵远。
“赵主事,”沈八达语声冰冷锋锐,似能穿透人心:“六十三年隐忍,暗中录账,伺机而发!阁下真是好心机,好深的谋算,好沉的耐心。”
他略作停顿,语气就陡然转厉,语含讥讽:“潜伏皇隆号一甲子有余,忍辱负重,就为了在今时今日,恰在咱家清查此店之时,献上这本看似铁证如山的私账?说罢,你是受何人指使?意欲何为?”
赵远闻言一阵惊愕,他抬起头,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悲愤:“督公!督公何出此言?!卑职一片赤诚,天日可鉴!卑职只是不忍见皇家产业被如此蛀空,国库内帑白白流失,又感念督公您肃清积弊、重整纲纪的决心,这才甘冒奇险,将藏匿多年的私账献出!只为助督公查清真相,惩处蠹虫,绝无半分私心,更遑论受人指使!望督公明察!”
他的话语情真意切,眼神无比真挚,配上那清癯忠厚的外貌,任谁看了都会替他委屈。
沈八达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,他没再追问,只是将案上的几本私账拢在一起,随后霍然起身!
“此事盘根错节,牵扯甚广,所涉已远超皇店贪墨之范畴!”
沈八达的声音陡然拔高:“赵远,你所献账本,不仅涉及皇隆号数十年积弊,更与朝廷正在严查的钦案要犯有千丝万缕的关联!其中真伪,需圣裁明断!来人!”
他目光如电,扫向堂下锦衣卫:“将赵远暂且收押,严加看管!备车!随咱家即刻进宫,面见圣上,陈明此事!给我将他锁死,别让他有机会自裁。”
“遵命!”
两旁侍立的几个锦衣卫校尉轰然应诺,立刻迈步上前,一左一右,伸手要去扣赵远的肩膀,准备将其羁押。
可就在那两名锦衣卫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赵远官袍的刹那——
赵远喉咙里却蓦地发出一声低沉沙哑,甚至带着一丝诡异轻松感的轻笑。
“嘿嘿——”
这笑声不大,却让那两名锦衣卫动作下意识地一滞。
赵远的眼睛、鼻孔、耳朵、嘴角,所有七窍,同时渗出了浓稠的、色泽暗红近黑的血液!
他的身体晃了晃,眼神迅速涣散,失去了所有神采,随后身躯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挺挺地向后仰倒,重重砸在光洁坚硬的金砖地面上。
“啊——!”
大堂内短暂的死寂,随后爆发出一阵惊恐尖叫与骚乱。
那些本就惊恐万状的皇隆号管事们,有的吓得瘫软在地,有的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,撞翻了身后的桌椅,场面一片混乱。
就连一些御用监的吏员与周围的锦衣卫,也忍不住面露惊容,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。
岳中流不知何时已放下了酒坛,坐直了身体。
他浓眉紧锁,目光锐利如刀,死死盯着地上赵远的尸体,又迅速扫视大堂四周。
唯有沈八达,面沉如水。
他的目光穿越过了混乱的大堂,穿透了紧闭的雕花门扇,投向了外面那深沉无垠的夜色。
“来的好快——”
他神色讽刺地一笑,声音轻微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
下一刻,沈八达猛地转头,看向离大门最近的两名锦衣卫百户:“李百户,张百户!你二人速去,放九星曜空符!立刻!马上!”
那两名被点名的百户闻言毫不犹豫,抱拳躬身:“遵督公令!”
他随即转身,脚下一点,身形如电,迅捷无比地冲出大门。
“九星曜空符?”
岳中流眼神疑惑,他也从太师椅上站起,脸上再无半分醉意。
“沈督公,这唱的是哪一出?这人突然就七窍流血死了,应是预先服了剧毒,是个死士!现在你又急着放九星曜空符?”
九星曜空符是东厂锦衣卫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,非生死存亡、敌军破城般的大事不得轻用!
符力一冲千丈,化九星悬空,金光耀目,百里可见!沈八达这分明是要惊动京城戍卫,同时向大内求援!
沈八达负手立于案前,身姿挺拔如松:“此人是死士不假,目标就是咱家,他献上的私账,反复提及‘万盛行’,还有‘隆昌行’与‘通济号’,而就在三个月前,这三家商行被北镇抚司以涉嫌勾结礼郡王逆党罪名一举查封!虽主犯闻风远遁,但已查实三家商行长期为逆党秘密筹集经费,采购军资。”
岳中流浓眉拧紧:“礼郡王逆党?然后呢?”
他手已虚按在腰间的刀柄位置,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开始萦绕身周。
沈八达面无表情道:“这本私账,记录起始于天德三十四年,而据宫中档案及咱家所知,彼时皇隆号的总管太监,正是如今皇后娘娘身边的坤宁宫副总管,刘铭!刘铭之后,接掌皇隆号的,依次是内官监少监戚祥,以及神宫监的右少监鲍不群!”
岳中流闻言,面色终于彻底凝重起来。
这宫中显然存在着大量隐天子的党羽,麻烦的是还涉及到皇后娘娘。
他猛地看向大门方向,神色半信半疑:“所以隐天子的党羽,绝不会让你安然返回宫中,更不会让任何求援消息传出去!只是礼郡王的余孽,在京城天子脚下还能有这般能量?”
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——
就在这时,二人同时往外面看了过去。
就在片刻后,方才出去的张百户踉跄着跌了进来!他左臂软软垂下,肩头赫然插着一支仍在微微颤动的、通体乌黑、箭镞泛着幽蓝寒光的弩箭!
他脸上毫无血色,满是惊怒与焦急:“督公!李百户刚出前院,在院中捏碎曜空符,符光才起不到二十丈,就被暗中射来的五支四品碎星弩凌空击碎!李百户也被数支冷箭覆盖,他格挡不及,身中七箭,当场殉国了!
外面长街两头都被人用障碍堵死,两侧屋顶、暗巷里,弓弩手不下百人!还有至少七八道强横气息若隐若现,绝非寻常匪类!我们,我们被围死了!”
“还真他娘的敢!”
岳中流眼中最后一点疑虑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战意与沸腾的杀机!他不再虚按,右手猛地向身旁空气一抓——
“锵——吟——!”
一声清越激昂,仿佛龙啸九天的刀鸣,骤然响彻整个大堂!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而下。
众人只觉眼前暗红色厉芒一闪,一柄造型古朴、刀身狭长、通体暗红如凝结干涸之血的长刀,已凭空出现在岳中流掌中!
刀身微微震颤,发出渴望饮血的嗡鸣,一股斩断山岳、劈开江河的霸绝刀意,如同实质的狂风,以岳中流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!
靠近他的几名皇隆号管事直接被这股恐怖的刀意压迫得口鼻溢血,昏死过去。
烛火亦疯狂摇曳,似随时都会熄灭。
岳中流横刀于身前,侧过头看向沈八达。
他声音沉浑如雷,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烈:“沈督公,把心放回肚子里。今日有岳某这口刀在,任他外面是魑魅魍魉,还是逆党余孽,岳某定护你杀透重围,平安踏进宫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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